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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_作为德诗译者的冯至(代前言)

海因里希·海涅
诗歌戏曲
总共114章(已完结

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 精彩片段:

作为德诗译者的冯至(代前言)

或许正是因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评语,“中国最为杰出的抒情诗人”,所以反而可能压抑了冯至在文学史上的其他贡献。至于我所关注的,则多半是冯至作为中国德文学科史的中心人物,乃至外国文学界的领袖,冯至的场域角色相当重要,至于背后可以揭示出的政治史、社会史丰富内涵,更是值得大加开掘。可作为译者的冯至,恐怕也不应该忽略,甚至是更为关键的。

对于一个大时代中人的长成和养成而言,其所身处的场域和做出的成绩必然是多源的。可如何考镜源流,将其放置在一个宏阔的历史语境中进行客观审视,却并不容易。所以,选择特定角度,试图以一种单骑卷风尘的方式,来逐渐把握一个个体的翻译史生涯,也不失为一种行之有效的可操作方法。冯至的翻译不多,就《冯至全集》来看,也不过三卷篇幅,占总数的四分之一,这与傅雷、朱生豪等大家的宏宏多卷本译著集来看,确实无法相提并论;就是鲁迅、郭沫若、巴金这些大作家的译文集,也都有十卷以上的篇幅。尽管如此,冯至的翻译非常有特色,自有其不可替代的翻译史和学术史价值。

从这部冯至译著集看来,除了海涅的《哈尔茨山游记》之外,他的文学翻译基本上是以译诗为主的。这当然与他自身的定位有很密切的关系,作为中国德文学科的代表性人物,他的翻译主要由其研究兴趣和学术眼光决定;而再加其诗人天性,所以亲近诗歌一点都不难理解。冯至的文学翻译相当复杂,其中既有少年时作为性情中人的激情四射,也有作为学者需要的仔细琢磨,前者如翻译海涅,后者如翻译歌德;而进入1950年代之后,翻译则作为一种必要的政治参与方式表现出来,那时的冯至翻译了不少“听将令”的译作,譬如布莱希特、海涅等的诗歌。一般而言,小说翻译凤毛麟角,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他和姚可昆合译的歌德的《麦斯特的学习时代》,最初主要可能是“为稻粱谋”的因素,但译出后确实是一大贡献;文章翻译也不算多,主要是一部海涅的《哈尔茨山游记》。而真正代表冯至翻译风格,能彰显翻译家冯至一生演变的,是他的德诗汉译。虽然也不过就是一部《海涅诗选 集外译诗》,但却可以反映出他历经岁月洗礼,对待同样一位诗人的接受、感触、运用之不同。

早在1924年,尚未及弱冠之年的冯至,就已经用轻灵优美的笔触译介了海涅关于青春爱情的美好诗篇,“由我泪珠里,/放出无数花朵,/我的叹息/化作一片莺歌。若是你爱我,/我将花朵全给你;/女孩儿,在你窗前,/永有莺歌婉转。”☾1☽这是多么悠扬的爱情表白,汉语之表达尤其达到了诗化境界,可见译诗之道未必就以年龄论高下。从1920年代到1950年代,虽同以海涅为翻译对象,但对冯至来说,却是“心路山重水复”。1950年代的《海涅诗集》的出版,相比较1940年代的歌德译诗,无疑有着更多的“时代色彩”之点染。按照冯至自己的交代:“这里选译的几十首诗,不能代表海涅丰富的诗歌创作的全貌。本来还想多译一些,但由于时间的限制,只好等到将来再做补充了。”☾2☽在时间上是如何的仓促呢?“这些译诗,除了《哈尔茨山游记》里边的诗是旧译外,都是在极少的业余时间里赶译出来的”☾3☽。1958年时,《西利西亚的纺织工人》出版,乃是人民文学出版社从《海涅诗选》中选诗33首,列为“文学小丛书”之一☾4☽。从书名的选定就可以看出,是与其时的政治背景颇多密切关联的。这首诗的战斗性很强,“忧郁的眼里没有眼泪,/他们坐在织机旁,咬牙切齿:/“德意志,我们在织你的尸布,/我们织进去三重的诅咒——/我们织,我们织!……”☾5☽同样一个诗人的作品,在不同时代可以发挥的作用是不一样的,我们看看席勒、荷尔德林等人在德国历史上,包括在纳粹德国历史上扮演的角色就可以得到证明。而海涅的中国旅程,似乎同样说明了这点。到了1970年代,冯至翻译了《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他曾在《自传》中如此回忆这段经历:“1973年,我怀着愤激的心情翻译了海涅的长诗《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在翻译时,感到我青年时期,文艺界有些人喜欢读海涅的诗,只因他早期的抒情诗音调优美,语调浪漫,可是对他到巴黎后写的政治讽刺诗却知道得很少,因而写了一首绝句:‘当年海涅成风尚,罗累莱歌舟子情;重展旧编新耳目,齐鸣万箭射毒魔。’”☾6☽这个“愤激的心情”非常重要,可以理解海涅汉译对于冯至的重要作用,在那样一种艰难的精神煎熬时代,海涅是被用来作为诗人的精神支柱的。1970年代是中国现代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年代,但转折并非一蹴而就,不仅要重视1976年的作用,也要关注其承上启下的相关年份,诸如1971、1978等。对于诗人冯至而言,1973年的选择“冬天”,未尝不是为了中国已经将要到来的春天预作准备,因为就像雪莱吟诵的那样:“冬天已经来到,春天还会远吗?”1970年代的冯至,已经是年近古稀,一个将向生命的最后阶段迈出的老人,却仍有着那样一种顽强的意志,在苦苦追寻可能望到的光明。所以通过冯至的汉译,我们能听到海涅的吟唱:“一首新的歌、更好的歌,/啊朋友,我要为你们制作!/我们已经要在大地上/建立起天上的王国。”☾7☽

海涅之外,冯至主要翻译了歌德、布莱希特、尼采、里尔克,其余则有荷尔德林、格奥尔格等。翻译歌德容易理解,因为这是他主要的研究对象;翻译布莱希特,更多是为了“奉将令”。而对于尼采、里尔克,则主要是出于兴趣,时间大概是在1930年代。所以翻译史本身大致也能反映出译者的精神史轨迹。1920年代,海涅的爱情诗、荷尔德林;1930年代,尼采、里尔克;1940年代,歌德;1950年代,布莱希特、海涅的政治诗;1970年代,海涅《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这大概不仅能显现出冯至的译诗兴趣和轨迹,也能见出时代语境和诗人精神状态的关系。所以,翻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能反映译者之心史的。要理解在某个特定阶段,译者为什么选择翻译对象,总要进入其时的个体与社会的历史语境中去才更能生“理解之同情”。冯至是这样回忆他开始歌德研究的过程的:“从1939年7月起,我在昆明西南联合大学教书。为了躲避敌人的空袭,我住在昆明东北郊金殿后被称为杨家山的一座茅屋里,周围二十里是茂盛的松林。也是为了避免敌机的骚扰,学校上课的时间都排在晚间和清晨。我常常傍晚进城,第二天早晨下课后背着背包上山。背包里总装有两种东西,一是在菜市买的蔬菜,一是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书籍。书籍中最沉重的是德国科塔出版社为纪念1806年起始出版歌德著作一百周年由封·德·赫伦(E.von de Hellen)主编的《歌德全集》。全集共四十本,我根据需要有选择地轮换借阅,比较认真读过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同时我自己有岛屿出版社的袖珍本《歌德书信日记选》、爱克曼《歌德谈话录》等等,这几本书因为便于携带,在战乱中没有遗失,从上海一直带到昆明。它们对于了解歌德和歌德的作品很有帮助。”☾8☽其实冯至由于学德国文学,对歌德早有接触。在德国留学时,他曾用一百四十马克买了一部《歌德全集》——这在歌德文献中算是数第二的版本,共四十一册;还认为歌德对德国文学意义重大,没有歌德,恐怕就没有德国文学。在1932年11月17日致杨晦的信中,冯至说:“我数月以来,专心Goethe。我读他的书,仿佛坐在黑暗里望光明一般。他老年的诗是那样地深沉,充满了智慧。”☾9☽此时冯至虽对歌德产生尊敬和兴趣,但其主要精力和兴奋点仍在里尔克身上,所谓“充溢于笔端的仍然是里尔克”☾10☽,这是和当时的环境、背景大有关系的。彼时的生活宁静,对冯至而言,更需要的是里尔克那种对存在之惑的探索穷究;而国家社会大动荡时期的波澜壮阔,则更需要歌德式的博大胸怀。这或许正是为什么即便在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中,冯至也要带着《歌德谈话录》《歌德书信日记选》的原因所在吧!

冯至不是那种天纵之才的翻译家,但较之后来者的刻意渲染文采却别有一种自然浑成的妙手天成之味;读他的译诗,有一种平淡素朴之感,这是在现代汉语语境中并不常能见到的。譬如对《普罗米修士》的翻译,就将那种狂热的火气压低了数度:

宙斯,你用云雾

蒙盖你的天空吧,

你像割蓟草的儿童一般,

在栎树和山顶上

施展伎俩吧!

可是你不要管

我的大地,

我的茅屋,

作品简介:

《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是海涅的重要的政治讽刺诗,这是他于1843年10月回家看望母亲时所写,当时他看见整个德国的统治如同冬天一样冰冷而有感而发。

冯至是优秀的抒情诗人,也是杰出的日耳曼学学者,德语文学翻译大家,他一生著述宏富。本书拟精选冯至先生最优秀的翻译作品,包括海涅的长诗《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游记《哈尔茨山游记》,歌德、尼采、荷尔德林等的诗作,以期较全面地反映冯至先生的翻译成就。

作者:海因里希·海涅

翻译:冯至

标签:海因里希·海涅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德国诗歌外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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