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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部 十二惊惶

第三章 变天

时光荏苒。

岁月茫茫。

十年岁月,在苦苦等候的人眼中,可能如一生一世般漫长难耐。

然而,在历史的洪流中,十年,也只是如星河电闪般一掠而过!

故一切都会匆匆过去,世人,又何须为个人的荣辱成败、恩怨爱恨而哀伤叹息?

就在第二梦遇见那神秘男人后的十年……

天下会。

天下会真的有点老了。

在大雨中的天下会,更显得暮气沉沉,就像一个已经独霸琥林的一代枭雄,虽已攀至人生的巅峰,可是却总像失去了一些什么似的,若有所憾,仍未能真正满足。

而如今的天下会,亦真的若有所憾。

缘于无双城自独孤一方死后虽灭,整个武林,几已无人敢与天下会抗衡,雄霸更已可名副其实,人如其名“雄霸”天下,但……

就在天下会如日方中之时,步惊云又不见了!

只因与“无道狂天”一役,破日峰一场惊天巨爆,步惊云最后堕下万丈深渊,从此不知所终,侥幸生还回来的也只得聂风、秦霜与孔慈!

步惊云一去不返,雄霸固然震怒,更迁怒于此事因孔慈而起,本欲将其处死,但秦霜却在情急之间,说自己已喜欢了孔慈,望雄霸能放其一马。

以雄霸之多疑猜忌,当然不会轻信秦霜,故为证二人相恋,雄霸立下令二人于一个月内拜堂成婚。

这本来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但对于聂风来说,却是一个极度震惊的消息!

缘于孔慈本是步惊云的贴身侍婢,她跟随他已有多年,二人之间更似有一种微妙的默契,聂风有时候甚至感到,孔慈极可能已对步惊云日久生情,故孔慈最有可能嫁予的,也该是步惊云,又怎会是秦霜?

然而,事实却摆在眼前……

一个月后,孔慈真的嫁了给秦霜!

聂风简直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故天下会在这个月内,可说完全变天,非但没有了不哭死神步惊云,更没有了步惊云的侍婢!

试问一个成为了聂风和步惊云大师嫂的孔兹,又怎可能再当死神的侍婢?

惟事实尽管是事实,孔兹她……,快乐吗?

聂风不太肯定!在秦霜和孔兹成亲之夜,聂风但见秦霜固然喜不自胜,孔慈也露出幸福笑容,只是……

何以聂风总是感到,孔慈在目光流转之间,总像心事重重,暗含丝丝无奈?

是否因为,她所嫁的,并不是她心中最喜欢的人?她一直魂牵梦萦的,是一个已不知身在何处何方的人?

一个今生也不知会否喜欢她的人中死神?

聂风不知道,何以孔慈在目光流转间,会有这丝无奈,但,他也无暇为孔慈想得太多了。

事实上,他自己也自顾不来。

步惊云失踪后,聂风一直极为消沉,缘于他曾应承雪缘及神母,会好好为她俩看顾步惊云,唯事情至此,他实在对雪缘和神母有愧于心。

故自破日峰回来后,聂风甚至较雄霸更积极寻找步惊云,非但广发天下会门下,于破日峰百里之内寻找,自己也曾数番奔波于天下会与破日峰两地之间。

可是,步惊云始终犹如一个平地消失了的不哭传奇,甚至在破日峰下,也找不着他的尸首,他,恍如在人间彻底消失了!

聂风当然不知道,步惊云根本没死!他只是在劫后心无依归,一直漫无目的的流落江湖,甚至栖身于冰天雪地,后来更遇上无双剑圣的旧爱“雪心罗”,发生了一些聂风想像不到的事……

然而,尽管步惊云音讯全无,聂风仍不气馁,在过去数月,他为找步惊云,已找至心力交瘁,就像今夜,他也是刚从破日峰回来,途中更遇上一场暴雨,浑身上下也给雨水打至湿透!

可是他甫回天下,又随即将自己关在风阁之内,栖身在昏黯之中,静静看着窗外的风雨,心中却又一面想着步惊云行踪的线索……

云师兄,你,到底去了哪里?

论理,破日峰下既然不见步惊云的尸首,他应该还未有死,但他既然幸存,何以又不回天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想着想着,聂风只觉眼皮渐重,他身心其实已相当劳累,终于在半思半想半倦之间,沉沉困着了……

但他并没困着多久,就在此时……

窗外蓦然人影一晃!

啊?有人?聂风身处的风阁,竟在此风雨之夜,有人影闪电掠过?究竟来的是什么人?

“!”不愧是神风堂主!早已困着的聂风亦陡地有所警觉,随即精神一振,双目一睁,他的人,更即时如一道惊虹而起,疾扑窗外!聂风的身法已比声音更快,故鲜有人的身法可比聂风更快!惟来人身手绝对不弱,聂风扑出窗外之时,来人已掠出十丈之外,在大雨滂沱下,更难以瞧清来人是男是女,聂风不由高呼:“谁?到底是谁夜探风阁?”

没有回答!来人继续向前飞驰,聂风唯有亦步亦趋,一直追至三分校场之上,眼见校场上夜来无人,那人方才停了下来!

聂风也随之停下,更与来人近在丈内,惟仍未能看清来人面目。

缘于来人不但背向聂风而站,更披着一身斗篷,一时间身影难辨。

聂风盯着来人全身上下,慎防其突然发难,道:

“阁下夜闯我们天下会,到底所为何事?”

那人答道:

“我夜来天下会,是为了找你。”

此人声音,竟像经过内气矫饰而成,聂风也听不出是男是女,更记不起自己曾听过这个声音,遂道:“在下应与阁下素未谋面,你,何以找我?”

那人道:

“我来,是为了提醒你注意一件事。”

聂风道:

“什么事?”

那人一字一字的吐出一个答案:

“十·二·惊·惶!”

什……么?十二惊惶?这个夜探天下的人,竟也像十年前第二梦所遇的神秘男人所说的一样,同样也只得这四个莫名其妙的字?

聂风一愣,问:

“在下实不明阁下此话是何意思,更与你素不相识,何解你要提醒在下此四字?”

那人蓦地温然一笑,道:

“聂风啊聂风!你又怎会与我素不相识?”

“我,其实是一个你一直不想忘记的人……”

一个聂风一直不想忘记的人?难道这人是……?

笑语声中,那人已突然回过头来,聂风一看其脸,向来处变不惊的他,也陡地大吃一惊,只因这人赫然是……

赫然是那个他一直朝思暮想、早已因“倾城之恋”那招而堕进虚空之中、永难回来的——梦!

“梦……?”

眼见梦遽然回归,聂风当场乍惊乍喜,立想扑前将她抱在怀内,讵料当他的手甫触及梦的刹那……

梦的身躯竟骤化为一缕轻烟,轻烟再凝为一头遍体皆白的小鸟,拍拍拍的振翅而去!

“梦!……”

聂风一阵惊呼,然而在惊呼声中……

他已同时从梦中惊醒过来!

“嗄……嗄……”

聂风终于从床上一坐而起,方才惊觉,原来适才的只是一场梦!

从前,他也曾梦见过“梦”。

只是,过去的梦,也不像今夜这个梦那样真实。再者,梦更提醒他什么十二惊惶的事,更令聂风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这也许只是聂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他心中虽有点忐忑,唯最后也不以为意。

惟是,今夜聂风非独造了这个奇怪的梦,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即将发生……

正当聂风再度闭上眼睛,犹想在梦中寻“梦”下去之际,戛地,门外传来“咯咯”的敲门声!

已是三更时分,这么夜了,竟还有人夜来拍门,聂风微感纳罕,道:“谁?”

风阁的门随即“轧”的一声推开了!进来的,竟是一个向来不太凝重、如今的神色却异常凝重的男人……

“文丑丑?”

聂风一呆,只因素来嘻皮笑脸的文丑丑,此刻不但出奇凝重,更道:“风少爷……”

“帮主有请!”

哦?帮主有请?

到底何事如斯严重,雄霸竟等不及翌晨再谈,而要命文丑丑夜请聂风往……

天下第一楼?

天下第一楼像一个至尊无上的霸者,只因它位于天山之巅,睥睨着天下苍生!

天下第一楼更像一个残酷无道的暴君,只因若未得雄霸恩准,任何弟子擅闯者杀无赦!

而今夜的天下第一楼,却竟像一个谜,只因为……

它内里真的发生了一个令聂风也不解之谜!

当聂风赶至天下第一楼之际,雄霸,正坐在其龙椅之上喝着酒。

聂风随即一揖,道:

“师父,风儿已应令而至。请问师父夜召徒儿,有何要事?”

雄霸道:

“风儿,这么夜了,为师召你来此,其实是因今夜在为师身上,发生了一些事。”

聂风仍是若恭若敬的道:

“敢问师父发生何事?”

雄霸看着聂风,表情有点怪怪的,道:

“一件你绝不可能相信的事,但,却真的在为师身上发生了!”

聂风一怔,心中虽益发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未有再问,全因他心知雄霸必会续说下去。

果然!雄霸此时又道:

“风儿,这件绝不可能发生在为师身上的事,便是……”

“这·四·个·字!”

一语至此,雄霸霍地信掌一挥,凌厉掌劲到处,竟将置于第一楼殿堂中央一张巨大地毯一扫而起!

而在地毯之下,以大理石砌成的地上,赫然深深刻着四个丁方数尺的瞩目大字十二惊惶!

天!又是……十二惊惶?

聂风险些便要低呼起来,全由于他今夜方才造了一个怪梦,梦见十二惊惶这句话!想不到,如今在第一楼的地上,亦同样刻着这四个大字!

是巧合?还是一种梦中启示?聂风一时间也感到有点玄奇!

但,最令他诧异的还不仅这些!瞧真一点,地上那四个数尺大字,每一笔每一划皆深达数寸,且看来并非以利器所刻,而是以血肉之指所划!

单以这份盖世修为,便绝不在雄霸之下!

聂风的眉头几已皱为一线,雄霸复再续说下去:

“风儿,你一定很好奇,到底这四个大字,是谁下的手脚?又是在何时刻下,坦白说,就连为师也不知道!”

“什么?连师父也不知道?”

“唔。”雄霸沉应:

“今夜我早已在第一楼的厢房就寝,岂料夜半之时,忽闻殿堂之上传来一些声音,深觉有异,立时出来察看,便发现这四字已刻在地上,却不见任何人影!“这简直绝不可能!聂风想想,天下第一楼向来守卫森严,竟有人能通过重重守卫,更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殿堂地上刻下四个大字,甚至刻字之人,更可能是故意发出异声惊醒雄霸,好让他发现这些字,否则,雄霸亦可能会一直不无所觉,直至天亮……‘那,若此人真的要对雄霸不利,在其熟睡之中,更是易如反掌!

这世上真的有一个这样的人吗?真的有一个可将雄霸性命玩弄于股掌、却不屑杀他于梦中的人吗?

若有,恐怕这个人的修为,实已强得非人能及,非神能及……

但,此人为何会夜闯天下,更在第一楼留字,到底有何动机?聂风想到这里,终于也不禁再问道:“师父,看你神色之凝重,除了顾虑来人动机、修为,更似知道‘十二惊惶’此四字何解……”

“到底,何谓十二惊惶?”

终于也说到正题上了!雄霸颔首道:

“不错!为师确然知道十二惊惶是何所指!”

“其实,当今武林,知道十二惊惶的人已少之又少,只因十二惊惶最后一次出现武林,已在一百年前,我,也是从上一代江湖人口中听知十二惊惶的事。”

“所谓十二惊惶,其实是……”

“一个人!”

聂风道:

“什么?十二惊惶是一个人?但,一个人怎会有如此奇的名字、外号?”

“那只因为,”雄霸续道:

“十二惊惶,本来便是一个天下最奇的人!”

“哦?天下……最奇?此人何奇之有?”

“据闻,此人最奇之处,是他最先于江湖出现,已是千多年前!”

聂风复再皱眉:

“千多年前?那这个十二惊惶,想必亦早已物故了?何以到了今时今代,还有人刻意在我们天下会留下其名字?”

雄霸但闻聂风此问,竟是有点失笑,像在笑聂风对十二惊惶的过早武断,他道:“不。十二惊惶最可怕最奇之处,便是他早已超出世人意料之外!”

“他,其实并未有随着漫漫岁月物故!他在千多年前出现后,其后每隔百年,总会再在江湖出现一次,每次更会在江湖干下一些震惊武林的大事!而此人最后一次现身江湖,已是……”

“百年之前!”

天……!实在教聂风难以置信!一个每百年便会于江湖出现的奇人,最早的一次更是于千多年前,那岂非是说,这个人极可能已超逾千岁?

一个人竟可活了千百年,功力亦可能积累了千百年,那这个人,岂非较聂风与步惊云所遇的那个长生不死的神,更为利害?更为可怕?更为深不可测?

更为无敌?

不!也许无敌二字,已不足以形容这个奇人的境界!他,也许已超脱生死,凌驾物外,他的身,他的心,他的所知所思所想,已非任何世人能够想像……

聂风怔然道:

“不可能!这世上……,怎可能有超逾千岁的人?”

雄霸道:

“为师知道此事实在太不可思议,只是,江湖世代相传,确实有这样一个十二惊惶存在,且他每次于江湖露面,据闻还是那个一成不变的老样子,更应该是同一个人,并非有人以其名义继续出现!”

即使聂风曾见过那个长生不死的神,亦无法相信这个有关十二惊惶的流传,只因那个长生不死的神纵能无风无浪地在搜神宫活上千岁,也没有本事能再维持其人的肉身永久不老,更每隔百年在江湖重现?

总算聂风天性镇定,在怔忡之间仍能冷静反思,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问:“师父,既然江湖代代相传有这个十二惊惶存在,更有人对证他每次出现,皆是同一个人,那岂非表示在武林之中,有人知道这个十二惊惶的真正面目?甚至拥有他的画像?”

雄霸甫闻聂风此问,一直凝重的脸,终于咧咀一笑,目露嘉许之色,道:“你终于猜对了!而这,亦是为师今夜召你前来的主要原因!”

他看着聂风,宣告关他的计划:

“江湖之上,确实有人知道十二惊惶的真正面目!既然今夜有人敢夜闯天下,更在第一楼地上留下十二惊惶四字,且如今更适逢十二惊惶每隔百年再现江湖之时,想必十二惊惶这次重现,极可能会与我们天下会有些关连……”

“我,绝不是那种坐着等待事情发生的人!我必须对一切将有可能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成竹在胸,好让我能全权控制大局!”

“故为了知已知彼,为师如今就要你代我去办一件事!”

“什么事?”

“为我……”雄霸一字一字地道:

“寻·找·十·二·惊·惶·的·真·正·面·目!”

势难料到,雄霸竟要聂风为其找出那个十二惊惶的真正面目,那岂非表示,聂风即将要踏上寻找十二惊惶的征途?

而在十年之前,更曾有一个神秘男人,叮嘱当时年仅八岁的第二梦,必须在十年之后寻得十二惊惶,算一算,目下亦正是十年之后……

命运,仿佛早已洽谈室聂风与她的第二个梦,在寻找十二惊惶之中相遇,更会发生一些事情……

究竟,二人之间将会因十二惊惶有何奇逢?又是谁在背后,一直暗中促成二人的命运?

真正的十二惊惶,到底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就在同一时间,天下会山下天荫城其中一个偏僻树丛之内。

一个须髯皆如雪白的慈祥老者正盘坐其中,似在闭目养神,又似在行气运功,老者身旁,更有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静静地看着。

良久,老者额上竟缓缓渗下一颗晶莹的汗珠,那小女孩骤见这颗汗珠,立掏出小帕为老者拭去,更无限疼惜地道:“爷爷,你又在用‘魂梦心经’了?你这次又在为谁织梦?”

慈祥老者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竟流露一丝忧色,道:“爷爷适才,正为了一个自小已极可怜的人织梦,此人唤作‘聂风’……”

啊?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这慈祥老者竟可……织梦?究竟何谓织梦?

而他适才在闭目盘坐行功,更是为了天山上的聂风织梦?难道适才聂风梦见无双城的“梦”向他提点十二惊惶,也是此老者所织?

他,又会否是十年前第二梦遇见的那个神秘男人?当年的她所生的根本便非幻觉?而是一场真正的梦?一场这慈祥老者刻意为她所织的梦?

但见这慈祥老者已徐徐站起,仰天长叹道:

“聂风啊聂风!宿命的巨轮,已为你和你一生中的第二个梦正式启动了!你此去找十二惊惶,无论吉凶如何,亦必能与她相遇……”

“只是,到底情是苦?情是债?情是愁?情是空?便要看你的一场造化,能否逆转第二梦可怜的宿命了!”

“你们两个有父等于无父的可怜孩子,千万别要灰心……”

“也千万别忘了十二惊惶……”

叹息声中,这慈祥老者已如神如仙,拖着小女孩的手,与她一起缓缓远去。

想不到,世上竟有人拥有驾御别人梦境的能力!这是盖世奇功?抑是奇门幻法?

这老者又是何方神圣?何以要千方百计促成聂风与第二梦往寻十二惊惶?

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慈祥老者绝非那个名动江湖的泥造菩萨,而是一个比他更高更强更深不可测的人……

他,是谁?

后记:追梦

马仔、丹青

风云小说全新一辑又和各位读者见面了!这辑故事,本来原先定名为《追梦》,后来稍嫌这个故事过于平常,最后决定以故事内其中一个人物为辑名,因为才会得出《十二惊惶》这个名字!

正如《追梦》这个辑名所示,今辑故事,其实主要是描述聂风与第二梦邂逅的曲折情事,将会以情爱为骨,迷离为辅,故将会较多有关风、梦之间的描写。喜爱聂风和第二梦的读者,就千万别要错过这辑有关二人的故事了!

而上期曾提及今期可能会有一个惊人突破的意念,但在我们密切商议下,认为临时推出这个意念可能会过于仓卒,唯有暂将这个惊人意念搁下,待适当时候才再推出。

好了!篇幅所限,今期就此搁笔!在此先预祝读者位在新的一年龙马精神!

恭喜发财!

楔子二

这个世上,

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真正断情断义,

也没有真正完美无瑕的断情七绝:

只因为,人本来便有极限……

情,便是人的最大极限!

——马仔、丹青

曾经,在距今八十年前的江湖,有一个对江湖人江湖事无所不晓的人,令武林人士又敬又恨,更赢得一个古怪称号百晓狂生。

据闻这个百晓狂生,为人轻狂放纵,脾性时喜时怒,江湖人本敬而远之,惟其见识之广博,却确实冠绝神州,非但精通古往今来的诗词歌赋,天文地理、五行术数、奇门遁甲亦无一不精,甚至武林各大小门派的武学及渊源,对其而言亦了如指掌;任何有关江湖的提问,他皆能想也不想,便能如数家珍。

像这样一个博学多才的人中至杰,又怎会自满于单单一个百晓狂生的虚衔?故终其一生,一直也在编撰一卷武林历史,一来此乃其时从无人尝过之事,可说前无古人;二来,亦能为其时的武林典故作一见证。

而在这卷武林历史之中,百晓狂生不但忠实无误地记下了当时武林发生的事情,字里行间,更首度提及“十二惊惶”这四个令人莫名其妙的字。

何谓十二惊惶?

所谓十二惊惶,原来是百晓狂生以其在武林中的毕生见闻所选的十二人和物;这十二人和物,亦最令当年的江湖人闻声胆丧、“惊惶”色变,故才会合称为十二惊惶!

而这十二惊惶包括……

第一惊惶——一头隐伏于乐山一带的火麟异兽,吐火吞金,纵是绝世高手亦要在其惊世烈焰下灰飞烟灭,每逢乐山水灾时出没,不幸死于其爪下的武林人士已数以百计!

第二惊惶——北饮聂家的雪饮神刀,刀出必见雪,杀人不见血,只因血犹未溅出,早已被刀寒凝结!

第三惊惶——南麟火麟剑,剑劲炙热如烈火地狱,若被剑锋贯心而过,中者全身鲜血顷刻如被蒸干,势必血尽而亡!

第四惊惶——无双城镇城之宝无双神剑,利可断石分金,百晓狂生在世之时,剑圣犹未诞生,但其眼光独到,早已看准无双必会剑觅明主,人剑齐臻天下无双!

第五惊惶——著名用剑世家“傲家庄”一柄仍在铸炼、号称将是世上最完美之剑的绝世好剑;此剑已铸了不下千年,却已为傲家庄历代及不少铸剑师带来不测凶亡,剑命极度不详;未成绝世好剑,便早已被江湖人视为绝世凶剑,闻剑心寒!

第六惊惶——两柄由剑道始创人“大剑师”穷尽毕生心力铸成的英雄剑;两剑虽仍在苦候合适评价,唯浩气昭日月,剑光映正邪;英雄剑现,群邪低首,茫茫千世万代,试问谁可争锋?

第七惊惶——剑宗,亦是源自大剑师的一脉剑道宗派,门下弟子所习剑术,更被武林人视为世上最强剑术,所向披靡!

第八惊惶——少林,一代武学正宗,在近代武林中虽已式微,但其武学源远流长,仍有许多令人看不透的秘技,正因看不透,所以才最危险,最令人心惶惶!

第九惊惶——武当,与少林齐被喻为武林泰山北斗,虽亦式微,惟其近代门人对所有来客闭门不纳,日益深不可测!

第十惊惶——塞外毒影邪门,其每代之主,非但身负独门邪功,更擅使万种罕世奇毒,且其毒由于有异中原,故神州各大以毒闻名的门派,甚至一众旷世神医亦无药可解;可以说,一涉毒影邪门,势必毒发人亡!

十一惊惶——正邪道,一条传说存在于河北的狭长山道;江湖流传,一踏正邪道,从此魔满途。据闻踏上正邪道的人必会成魔,虽能邪功盖世,最后却落得为世不容!

十二惊惶——也是最后的惊惶,而这最后惊惶亦有异于所有前者,一是不是什么令人无比惊惧的绝世神兵,更非令江湖人忌惮的名门大派;百晓狂生所选的十二惊惶,其实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不世奇人“他”!

这个“他”之所以神秘莫测,全因他的真正名字,就连无所不晓的百晓狂生亦不知晓,故干脆将他唤作十二惊惶!

更奇的是,这个十二惊惶最先于江湖出现,已是千多年前。

然而,此人并未随着漫漫岁月物故。他在千多年前出现后,其后每隔百年,总会再在江湖出现一次,屈指一算,“他”至今也该超逾千岁之年!

一个人竟能活上千百年,功力亦可能已积累了千百年,其可怕实在可想而知!但,这还不是十二惊惶最可怕之处!

据百晓狂生于其武林历史之所载,十二惊惶之所以可怕,全由于他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传说十二惊惶首度于江湖中出现,已自诩为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更曾公告天下,只要谁能找到他的所在,他,便会为那人达成“一个愿望”!

而听闻于千多年前,第一个找到十二惊惶的,正是其时的武林霸主“铁一刀”。

铁一刀虽已雄霸武林,但犹不满足,野心勃勃的他,竟向十二惊惶说出一个大逆不道的愿望他,想一尝当中原皇帝!

铁一刀满以为自己这个心愿,可以难倒十二惊惶,讵料十二惊惶想也不想,便已一口答应,更要铁一刀好好准备,七日之后,他一定会如愿,一尝九五之尊的滋味!

当年的铁一刀即时嗤之以鼻,更觉此事实在难以置信!岂料就在第七日的清晨……

他一觉醒来,赫然发现自己不知如何,竟已身在紫禁城内的皇帝寝宫,睡在龙床之上,身上所披的,更是象征九五之尊的黄袍!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铁一刀造梦也没想过,十二惊惶居然能如言让他成为皇帝,但犹来不及高兴,此时寝宫的门已被人从外破开,数不清的大内侍卫及无数箭手已然将他重重包围,更说他以下犯上,罪该万死,不由分说,众人已一拥而上!

但铁一刀能攀上武林霸主之位,一身高深武林亦非徒有虚名,立时劲运全身,欲以自身修为杀出重围,谁知甫一运气,方发觉自己气门早已被制,浑身上下也使不出半丝气力来。

可怜铁一刀犹未知发生什么事,便已惨死于无数大刀及乱箭之下,可说死无全尸!

十二惊惶终于没有食言,终于也如其所愿,让他“一尝”当中原皇帝,只是这“一尝”黄袍加身的代价,却实在太大了……

此事随即轰传武林,江湖人无不深深震惊,缘于以铁一刀武功之高,与及紫禁城之守卫森严,居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轻而易举地将他置于皇帝寝宫之中,这简直是绝不可能之事!

然而这个神秘莫测的十二惊惶,却竟有此天大本事,将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他真的如传言般“无所不能”?

亦因这次技惊四座,其后江湖人总在十二惊惶每隔百年现身之时,千方百计也要找出其所在,望他能成全他们的任何愿望,可惜……

这些江湖人满以为,只要自己小心说出所求愿望,便不会被十二惊惶找到任何有机可乘的空隙,更绝不会像铁一刀般,虽能达成所愿,却又同时付上不菲代价,惟他们未免太天真了。

全因无论他们如何小心许愿,到头来,十二惊惶总能在成全其心愿同时,将他们推下地狱!

正如曾有一个江湖人欲毒霸天下,望能炼成天下间无人能解的毒中至毒;十二惊惶最后也助他炼成此剧毒,讵料此毒奇毒无比,当真世上无人能解,就连他自己误中了也不能够,终于毒发身亡!

只是,或许人心真的太贪,欲望无涯,纵然十二惊惶在成全人们愿望之时,总是适得其反,但江湖人每隔百年还是前仆后继,千多年来,已合计有十多名武林名宿死于非命,自食其果!

而十二惊惶这个无所不能的谜般奇人,仍是每隔百年便于武林中出现,为江湖人带来一个必会成真的愿望……

只不知,十二惊惶下一次的出现,又会为谁编织美梦?

为谁带来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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