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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定居京华

五十年代,《毛泽东选集》出版后,中共中央宣传部决定成立“《毛泽东选集》英文编译委员会”,经乔冠华、费孝通等人的推荐,钱钟书成了这个机构的成员,这样便调往城里工作。介绍钱氏做这份工作的清华同学乔冠华(时在外交部工作),在事定之日,有一天晚饭后,这位旧友特雇黄包车从城里赶来祝贺。客去后,钱钟书惶恐地对夫人杨绛说:

“他以为我要做‘南书房行走’了。这件事不是好做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杨绛夫妇的女儿钱瑗也在城里上学,寄宿在校。父女两人都要等周末才回清华园。平时只有杨绛和佣人在家。虽然稍感寂寞,但有前两年养的宠物“花花儿”猫在,则带来了不少的快乐。

杨绛一直挂念着这只猫,她在一九八八年所写的《花花儿》提到:

默存和我住在清华的时候养一只猫,皮毛不如大白(引者按:指作者原在苏州所养的一只猫),智力远在大白之上。那是我亲戚从城里抱来的一只小郎猫,才满月,刚断奶。它妈妈是白色长毛的纯波斯种,这儿子却是黑白杂色:背上三个黑圆,一条黑尾巴,四只黑爪子,脸上有匀匀的两个黑半圆,像时髦人戴的大黑眼镜,大得遮去半个脸,不过它连耳朵也是黑的。它是圆脸,灰蓝眼珠,眼神之美不输大白。它忽被人抱出城来,声声直叫唤。我不忍,把小猫抱在怀里一整天,所以它和我最亲。

我们的老李妈爱猫。她说:“带气儿的我都爱。”小猫来了我只会抱着,喂小猫的是她,“花花儿”也是她起的名字。那天傍晚,她说:“我已经给它把了一泡屎,我再把它一泡溺,教了它,以后就不脏屋子了。”我不知道李妈是怎么“把”、怎么教的,花花儿从来没有弄脏过屋子,一次也没有。我们让花花儿睡在客堂沙发上一个白布垫子上,那个垫子就算是它的领域。一次我把垫子双折着忘了打开,花花儿就把自己的身体约束成一长条,趴在上面,一点也不越出垫子的范围。一次它聚精会神地蹲在一叠箱子旁边,忽然伸出爪子一捞,就逮了一只耗子。那时候它还很小呢。李妈得意说:“这猫儿就是灵。”它很早就懂得不准上饭桌,只伏在我的座后等候。李妈常说:“这猫儿可仁义。”……

花花儿很是听话,总是陪杨绛吃饭、睡觉,经常逮耗子。有一次,杨绛午后上课,半路上看见花花猫“嗷!嗷”怪声叫着过去。它看见了杨绛,立即回复平时的娇声细气,“啊,啊,啊”地向她走来。她怕它跟着上课堂,直赶着它走。可是它紧跟不离,一直跟到洋灰大道边才止步不前,站定了看着她走开。那条大道是花花猫活动的边界,它从不越出自定的范围。杨绛深知它的“善解人意”,无怪乎感叹说,这猫儿简直有几分“人气”。猫的人气,当然微弱得似有若无,好比“人为万物之灵”,人的那点灵气,也微弱得只够我们惶惑地照见自己多么黑暗。

钱钟书也十分喜爱这只猫,他曾在《容安室休沐杂咏》中写道:

音书人事本萧条,

广论何心续孝标。

应是有情无着处,

春风蛱蝶忆儿猫。

钱钟书与杨绛在爱好上可能不尽相同,然而,夫妇俩在爱猫这一点上却如出一辙。

在清华初期,杨绛翻译出版了西方文学史上首部流浪汉小说——《小癞子》。这部小说颇合杨绛幽默的气质,使人联想到她在抗战时期所创作的几部喜剧作品。

十六十七世纪,在西班牙流行以流浪者的生活及其境遇为题材的小说,西方称之为流浪汉小说。流浪汉小说则以《小癞子》为首创,其作者佚名。

十六世纪中叶,西班牙经济开始衰弱,大批农民和手工业者破产,沦为无业游民,商业经济上升到比较重要的地位,社会上冒险的风气盛行。流浪汉小说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流浪汉小说的内容大多是主人公自述一生种种坎坷的遭遇,借以反映当时严峻的社会现实,抨击没落中的贵族阶级和教士,讽刺惟利是图的资产阶级观念,使读者忍俊不禁之余,慨叹时事的不公和人生的艰辛。

《小癞子》通过主人公小癞子的流浪史,描写了社会上各阶层的人物。它以其幽默俏皮的手法,大胆地讽刺了僧侣的欺骗、吝啬、贪婪与伪善,以及贵族的傲慢和空虚,揭露了西班牙社会的腐朽和没落。作品自述小癞子从小离家流浪,为一个吝啬的瞎子领路,后来先后伺候过一个贪婪的教士、身无分文的绅士、穿着破烂的修士、经销免罪符的骗子和一个公差。这些主人贪啬、狡诈,不知廉耻。小癞子自己也受他们的影响,学会了欺诈,一心只想发迹。最后他在城里做了一个专门叫喊消息的报子:城里卖酒或拍卖东西、招寻失物,都由他叫喊消息,他甚至还靠老婆与神甫私通获得幸福生活,他自认这是运道最好的时候。

这部小说在一定程度上展示了西方城市的众生相,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它对欧洲文学有很大的影响。莎士比亚的《无事生非》、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高乃依的《戏子的梦想》,都曾采用过这部书里的故事或提到过这部书。

杨绛翻译的《小癞子》最初是根据法译本转译的,中译本于一九五○年由上海平明出版社初版,后多次重印,至一九六○年,杨绛又重新修订。十年动乱结束后,杨绛又根据富尔歇•台尔博斯克校订的一九五八年版西班牙原文本重新翻译,一九七八年七月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一九八三年后,杨绛又根据新版本重译,使译本日臻完善。

这时的钱钟书住进城去了,他临行不嘱咐她照管女儿钱瑗,却嘱咐阿瑗好好照管妈妈,钱瑗很负责地答应了。

他们家里的老李妈年老多病,一次她生病回家了。那天下大雪,傍晚钱瑗对妈妈说:

“妈妈,该撮煤了。煤球里的猫屎我都抠干净了。”

钱瑗知道妈妈决不会让她撮煤,所以她背着妈妈一人在雪地里先把白雪覆盖下的猫屎抠除干净。

有一晚女儿有几分低烧,杨绛逼她早睡,她不敢违拗。可是她说:

“妈妈,你还要到温德家去听音乐呢。”

杨绛的同事温德常请学生听音乐,他总为杨绛留着最好的座位,挑选出她喜爱的唱片,钱瑗照例陪妈妈同去。

杨绛说:

“我自己会去。”

钱瑗迟疑了一下说:

“妈妈,你不害怕吗?”

钱瑗知道妈妈害怕,却不说破。

杨绛摆出大人架子说:

“不怕,我一个人会去。”

钱瑗乖乖地上床躺下了。可是她没睡。杨绛一人出门,走到接连一片荒地的小桥附近,害怕得怎么也不敢过去。她退回又向前,两次、三次,前面可怕得过不去,她只好退回家。钱瑗还醒着。她只说“不去了”。钱瑗没说什么。

这时钱瑗不上学,就脱离了同学。但是她并不孤单,一个人在清华园里悠游自在,非常快乐。

杨绛买了初中二三年级的课本,教她数学(主要是代数,也附带几何、三角)、化学、物理、英文文法等。钱钟书每周末为她改中、英文作文。代数愈做愈繁,杨绛想偷懒,就对钱瑗说:

“妈妈跟不上了,你自己做下去,能吗?”

钱瑗很听话,就无师自通。过一天杨绛问她能自己学吗,她说能。过几天妈妈不放心,叫她如有困难趁早说,否则妈妈真会跟不上。她很有把握地说自己会。杨绛就加买了一套课本,让她参考。钱瑗于一九五一年秋考取贝满女中(当时称女十二中)高中一年级,代数得了满分。她就进城住校。她在学校里交了许多朋友,周末都到家里来玩。杨绛夫妇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女儿的朋友也成了他们的小友。后来钱瑗得了不治之症住进医院,她的中学朋友从远近各地相约同到医院看望。做母亲的杨绛没想到,不到十几岁小姑娘间的友情,竟能保留得这么久远!她们至今还是杨绛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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