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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7岁

寂寞而温馨的“高四”

我忘了以前看的哪本武侠小说,好像是温瑞安的,里面有个啥啥大侠,面对别人的恭维,十分谦逊地表示:“我没啥本事啊,都是江湖朋友捧场,给我这口马桶镶金嵌玉的……”那个故事我记不清了,貌似大侠其实是个坏家伙,最后被四大名捕干掉了,但他这句话我印象挺深,觉得说得蛮实在的。是啊,大街上人来人往,谁是马桶我们很难一眼瞧出来;但镶的金嵌的玉却很容易看到。名校大学文凭就是马桶上箍的那个金圈玉环,在世俗人眼里闪闪发光,让小马桶们满肚子的都有了身价。

对于象牙塔一直怀有纯真梦想的爸爸要是知道我这么理解大学文凭这件事,肯定会郁闷的。但没办法呀,此时非彼时,我上高中的那个年代,早就不是梦想大于一切的时代了。我又不像他和妈妈那么喜欢读书,不给自己有大学却不念、苦哈哈复读的行为找一个立得住脚的论点,日子实在难以为继啊。

高三的暑假快结束了,其他同学大多在准备上大学的行囊,准备迎接崭新的生活;而我却依然保留着那些一看就心烦的高三教科书,等待周围复读班招生。

这时,我接到一个电话,孙欣欣也决定复读了!这家伙高考分又跟我挨在一起了,好大学的好专业考不上,野鸡大学不愿意去。但我原本以为,像她那样轻松自在的姑娘肯定不愿意再受一年煎熬,没想到她也毅然选择了这条艰苦寂寞的道路,加入“高四”这个光荣的群体里了。虽然很不够意思,但跟她通完电话之后,我觉得好开心啊!有伴了,不是一个人了!爸爸听说之后感慨万千。他后来曾不止一次提到:当时突然得知,在未来漫长的一年里我又有伴儿了,并且还是他和妈妈最喜欢的、聪明又诚恳的“小欣欣”,真的是感到百倍欣慰,这是患难之交啊。

孙欣欣说她已经报了师大附中复读班,让我快点儿去,要不然名额有限,晚了就挤不进去了。爸爸听说后忙拉着我往师大附中跑,结果居然还是晚了。看着众多没报上名的家长和学生正怅然地围在校门口,我们才知道即便是复读班,也有抢手货和二等货的区别啊。

复读班报名处的大爷人很好,看我和爸爸迷茫又悻悻然的样子,就问我们住哪儿,听说住在月坛那边,就说:“你们那儿有个四十四中,也是好学校。听说也办了复读班,不妨到那儿看看。”

我和爸爸这次不敢耽误了,脚打后脑勺地赶到四十四中。在校门口打听了一下,果然有个复读班,位置在学校侧面的小胡同里。

我们沿着那条细溜溜的小胡同一路走,好容易在几所民工宿舍之间找到了一扇挂着学校牌子的小门,小心翼翼推开门,原来这是一间临街的教室,教室的窗户很高很小,光线较暗,里面只有一个圆圆脸、看起来很干练的中年女老师,正坐在讲台那儿埋头整理资料。这就是四十四中复读班了,这个女老师就是我后来的班主任李老师。

李老师抬起头和我们打招呼,爸爸和我忙说明来意,她探寻似的看着我。凭她多年的教书经验,多半已经看出我是那种不太努力、还挺娇气的女孩儿,偏偏她又听错了我的高考分数,少听了一百分,态度就比较迟疑。她对爸爸和我说,要有思想准备,复读也不是就打保票的,老师教得再好,关键还是要自己努力。“我们这儿升学率虽然不错,但自己不努力还是上不了大学……”爸爸越听越不对劲儿,就重复了一遍我的高考分数,李老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很惊讶地连连“咳”了几声,问爸爸为什么孩子能上大学都不去?爸爸简单解释了一下,李老师听着,眼里都是笑意,迟疑的神色一扫而空。

这完全可以理解。哪个师父不希望招些资质好的弟子呢?虽说孔夫子弟子三千有教无类,可得意门生还不是只有那七十二贤人嘛。我攀不上那七十二贤人的山头,但肯定是能进入三千弟子里的。

李老师亲切地招呼我和爸爸坐下,紧接着说了许多鼓励的话,爸爸放松下来,高兴得连连点头。站在他侧面,我突然发现老爸好多天没染发了,白发丛生的。爸爸小心翼翼地从前衣兜里掏出厚厚一沓钱,交到老师手里,我知道,这是爸妈刚管姥姥姥爷借的钱。

复读班就这么定下来了。

从招生处出来后,爸爸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的心突然狠狠痛了起来。之后他特意带我去阜成门白塔寺旁边吃了一顿肯德基,算是送我上“高四”的“饯行餐”。爸爸点了很多,我们不停地相互说些振奋士气的话,但整顿饭还是难掩沉重的气氛。

那天回家后我给孙欣欣打电话,说起我们的父母在我们落榜后怎么小心地安慰我们,怎么特意为我们做好吃的,怎么到银行取钱为我们交学费……说到后来我俩在电话里都泣不成声,相约在高四要好好争气,考上好大学。

接下来就是高四的时光了,事实证明,我的班主任李老师不愧是一位经验丰富责任心强的优秀教师,在她的管理下,我们这个复读班学习气氛相当不错,每个人都在揣着美好的梦想努力加油。在这里摘抄一段七年前我写给《高考金刊》的稿子吧:

……高三暑假挥汗如雨的健身房,日渐抖擞的精神,老爸安详的笑脸,以及我的决心;在五年后的今天看过去,应该说,这些才是我最深刻的记忆,而高四生活本身,说起来反而很简单的:每天上午认真听课、做笔记、缠着老师问前一天整理出来的不会的问题,下午做作业、复习笔记、总结题型、找出不会的知识点预备第二天问老师;还有就是每周去一或者两次健身房。就是这样了。

唯一让我有一点点骄傲的,是我一年都坚持下来了。真的,在那之前,我从没品尝过“主动学习”带来的快感;虽然复读那年总体心情比较暗淡,但自己能够主动出击,向着精英之路前进的感觉实在很幸福!也让我觉得自己逐渐有所担当、变得越来越成熟可靠了……

这一年真像爸爸说的,我在休整中恢复了元气。由于班风甚好,老师甚好,我又学得认真,成绩就像开了外挂一样突飞猛涨,我前所未有地华丽变身为复读班的明星学生,周围一片交口称赞,自信心随时满血100%。

在这一年里,我个人最深的体会就是:原来奋斗和好逸恶劳一样,是有惯性的。所谓万事开头难,开始时,需要不停地激励自己坚持下去,而一旦我们习惯了这种坚持,进入了勇往直前的轨道,奋斗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再说说我的好姐妹孙欣欣。她念的是复读班里的战斗机——师大附中复读班。意想不到的是:因为学校名气太大、招的学生太多,同学之间反而会出现相互打扰的情况。听欣欣说她们班足有50多人,秩序不太好,老师讲课也难以照顾到每一个人,她有时连笔记都不容易记全。相比之下,我所上的复读班虽然教室简陋还临街,但常来上课的同学只有20多人,犹如开小灶,老师的精心辅导可以福泽到每个人身上。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二次高考的时刻转眼就来临了。

不知为什么,临考之际我情绪有些低落。考试地点在师大二附中,北太平庄那儿。爸爸妈妈陪我去的。最后一科考完走出校门,我感觉不太好。爸爸妈妈在我左右,爸爸拉着我的手照样是一番鼓励,说没关系的,别灰心。这时从身后突然窜出一个姑娘,赞道:“多好的爸爸呀!女儿没问题,一定能考上好大学,有这么好的爸爸。”说着,她顺势塞了一把宣传材料到爸爸手里,原来是给某复读班招生拉人的。我们仨都乐了。

分数下来了,没想到比去年足足高出近50分!妈妈眉眼都笑开了花,抱着我左亲一下右亲一下,爸爸舞着我的参考书哈哈大笑,真乃漫卷诗书喜欲狂也!

考分出来之后,就要等分数线出炉了。孙欣欣考得也很不错,出分数线的那天,我特意跑到她家里等着——她家有电脑,还是一台先进的586,可以上网,消息比《北京晚报》快了将近六个钟头呢。时间到了,教育局的官网瞬间堵塞,我们俩一遍遍地按着F5,焦急与忐忑中,盼望已久的分数线突然弹了出来——哇!一个比较正常的分数线,和去年相差不大——那就意味着我们俩都可以上重点大学了!我和孙欣欣紧紧地抱在一起,放声欢呼起来,像弹簧一样咚咚咚地从她的屋子跳到她家的大厅里,然后快速地解决了半个西瓜。

欢呼着跑回家,向不能上网的爸妈报告好消息。终于到了最后一个环节——报名了。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幸运的考生,北京高考只有1999年和2000年两届是先考后填志愿,都被我赶上了。当然啦,现在我和清华、北大已是“相看两无意”,不提它们了。在爸爸的力主之下,我第一志愿报的是首师大地理系。爸爸说地理是文理兼通的学问,正适合我这种文理都沾边但都不精的人。其实,爸爸自己是个地理控,他的地理知识或许到大学教书也胜任有余。他哪国也没去过,可他自称和台湾学者李敖一样,每日“卧游”,游遍了世界山山水水。

稍有遗憾的是,就在我进首师大那一年,为了适应市场经济,地理系改名了,改得面目全非,改得与地理八竿子打不着,不知情的外行人要绕几道弯才晓得它“原来是地理系啊”!

“高四”,常常是人生的小失意,但我的“高四”还是很温馨的。“高四”那一年里,挥之不去的沉重与进入奋斗轨道的骄傲,这一明一暗两种情绪,始终伴随在我身边,如影随形。我在初次遭遇人生失意的同时,也收获了骄傲、自信和自学的能力,还有孙欣欣、李老师、其他高四同学的温馨友谊,以及爸爸妈妈一如既往的支持和鼓励。

取到大学通知书之后,高四的师生最后一次聚会,李老师代表北京四十四中学老教育工作者协会,赠送全班同学每人两本相册,大声地祝贺我们走出了新的一步。

难忘的“高四”,再见!我要开始新的征程了。

(万里长征第一步:玩儿!之后的半个暑假,我和欣欣拉着即将上大二的王凌云、毛萍出现在北京各个不收费的公园,晒脱了几层皮……)

在13年之后的今天,回过头去看,依然庆幸自己在父母的鼓励下,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为未来更好地实现理想奠定了至关重要的基础。对于那些考试失利的孩子,我想说一句话:高考毕竟不是苏黎世储蓄银行的账户密码,永远只有一次机会;复读不可怕,只要你有勇气,就可以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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