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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惊风乱飓芙蓉水

一日卢杞来访,我与他站在树荫下闲谈。园中的一池碧水里,荷花开得正当盛时,犹有新发的小莲蓬亭亭玉立。那柳树枝叶浓密,遮天蔽日,虽是暑天,却并不觉热。卢杞见四面无人,将我轻轻揽入怀中。

我略带羞涩,轻声问道:“这些天……你可曾思念过茉儿么?”

他低头微笑,说道:“当然,茉儿的软语浅笑一直都在我心中,无日或忘。前些时日回纥又来进犯边疆,朝中日日议事,恐难有闲暇之时,我承诺你之约只得暂时推后了。等到回纥撤兵后边疆安定下来,便可着手打算你我婚事了。”

我只觉无限甜蜜,仰头说道:“婚事倒不要紧……回纥犯边,来势可大么?”

他踌躇一下,点头说道:“边境情形危急,朝中大臣各持己见,争执不下。皇上已然卧病,令太子监国。”

我闻听皇帝卧病,也有些着急,道:“太子殿下是何态度?”

他接着道:“殿下对回纥恨之入骨,自然想一战,却不料独孤丞相等人力主求和,他因此甚是恼怒。”

我听他适才曾言及回纥撤兵,且数日来并未闻说有战事,料定代宗皇帝因幼年即历经战乱,后来又因战事痛失沈妃,心中应是不愿再有战争,两国必是和解:只是不知大唐倘若求和,会向回纥献出多少钱财布帛、美女珠宝,于是向他询问道:“那么,是皇上想要和解吗?”

卢杞点头道:“皇上不愿再起干戈,已与回纥使节议和,愿以钱三千万缗、边关四城赠与回纥王,而且……将华阳公主嫁与回纥王子为妃。”

我闻言大惊,忙道:“那贵妃和公主岂会愿意?皇上如此宠爱华阳公主,怎能舍得她嫁去那虎狼之地?”

卢杞叹道:“华阳公主系独孤丞相的嫡亲外孙女,如非迫不得己,定然不会出此下策。独孤丞相亲自前去和谈,料必也是无可奈何,方才应允。”

我在上阳宫中曾经与公主相处甚好,心中有些难过。

他环住我的腰,轻笑道:“我们不说这些了。功名利禄于我本是可有可无,有你陪在我身边,清风明月,石间松下,煮酒烹茶,足以快慰平生。太子如今问我政事,我都只作踌躇,并无意见予他。”

我不禁微笑看着他,道:“你若再不开口,只怕太子真要将你革职了。”

他不以为意,说道:“若真如此,正合我意。”

言笑之际,圆儿远远地唤道:“三小姐!三小姐!”我忙离开卢杞的怀中,他亦回复常态站定,却仍是拉着我的手。

她行至近前,急道:“请小姐速去前厅。适才宫中有个内监公公来传圣旨,老爷命夫人小姐们都去。”

我不敢有误,忙要跟她去。卢杞脸色微变,剑眉一皱,说道:“我随你同去。”我见他神色不对,也来不及问,只得任由他跟随着我,急至前厅。

前厅内,一名紫袍内监脸色肃重,一脸傲然地站在中央,几个小内监侍立在一旁,父亲母亲等家人都跪伏于地。

紫袍内监见到卢杞,脸上挂上微笑,说道:“卢大人今日也在此处。”

卢杞笑道:“原来是王公公。不知今日公公来此又有何好差使?”

王公公道:“卢大人所料不差,确实乃是喜事。”脸色一敛,道:“杨炎跪接圣旨。”

他肃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圣贤明道,天下归真。今有京都庶民杨炎之女杨芙晴,温和清丽,端庄得体,擢封为永平郡主,随华阳公主同嫁回纥。今即宣入,讳免而诏。其父杨炎,擢封为中书门下平章事。大历十三年七月初二钦此。”宣毕,又说道,“请杨大人奉旨谢恩,恭贺永平郡主大婚之喜。”

父亲面色凝重地叩首接旨,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起身道,“有劳王公公。”

王公公笑道:“杨大人不须如此,今后还请大人和郡主多多提携。”

我闻听此讯,心中无限难受,无心再听他们说些什么,只觉头脑发懵,忽然支持不住晕倒在地上。

缓缓睁开眼睛时,只见卢杞坐在凌波水阁的床榻旁,眼中满是焦急担忧之色。他轻唤道:“茉儿,你可感觉好些了?”

他的手掌抵在我的背心之上,似有一脉清泉流淌全身,不似适才那般胸闷难受了。我恐他担心,说道:“我现下并无不适,你无须担心。”

他说道:“你这样子我怎能不担心?前些时你才病了一场,看来至今还是有些虚弱。”

我想到芙晴,心中无限痛惜。那回纥王子指使刺客谋杀大唐皇帝诸皇子,乃是心狠手辣之辈:芙晴文静柔弱且已心有所属,嫁与那个王子等于是将一生幸福就此断送。况且回纥是蛮荒之地,纵使她做了王妃,也未必如家中事事齐备,恐要受水土不服之苦。

我靠在卢杞身上垂泪,道:“为何偏偏是她?京都美女如云,她既非最为美貌聪明,亦非高贵,为何会挑中她?”

卢杞微微皱眉,道:“这其中的缘故,我亦不甚明白,看来须得进宫一趟了。”

我闻言紧抓他衣袖,惊道:“你去见谁?是公主么?还是太子?”

他轻抚我的手必,柔声说道:“你现下只需好好休息。我去宫中,即使见到公主,亦不会节外生枝:太子我日日都见,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我心中惶恐不安,哭道:“你不要去,你已经……已经为太子作出如此大的牺牲,我妹妹又要去陪公主远嫁,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何事!我实在是……不想再看到我身边的任何人受到他们的伤害。我真的是好怕!”

卢杞见我情绪不稳,遂温言道:“好,我不去便是,就在此处陪着你。你切莫再想这些事情,只管好好休息。”

我稍稍安心了些,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对他道:“你去韩王府见韩王吧。他对我妹妹应是很关心,或许会知道一些内情。”我心中对韩王印象并不好,但因芙晴对他甚是痴心,便对他也有几分亲近。

他笑道:“你要跟我一起去么?”

我万没想到他竟愿意带我前去,不由又惊又喜。他道:“有些话你去问比我问更好。我若前去留你一人在此,恐你又要胡思乱想,不如带你同去。”

我心中焦急,忙道:“那我们即刻便去吧。”

韩王见到我和卢杞,神色冷峻,并不说话。

卢杞道:“微臣今日前来,只是想知道永平郡主之事是何来由,并非要违逆圣旨,让殿下为难。”

韩王看了我一眼,开口说道:“这件事你们已尽知,本王亦是无能为力。”

我定神说道:“民女只想请问韩王,为何公主出嫁回纥,偏偏选中妹妹随侍?可是贵妃娘娘的旨意?”

他冷笑道:“母妃已然知晓我与芙晴之关系,正欲将她赐予我,又怎会选中她?”

我越发糊涂,道:“民女愚钝,不解殿下之意,请殿下明示。”

他笑道:“此事你若定要本王明言,本王便告知于你。但只怕你还是不知道真相的好。”

顿了一下,他直直地盯着我又道:“你可知道,那圣旨上封的永平郡主本是何人?皇妹本说要带你同去的,父皇已准,令中书舍人拟写圣旨。却不料有人借监国身份,趁机在加盖玉玺之时偷梁换柱,父皇亦不同他计校,并不降罪于他。你现下可是明白了?”

我听他说完,心痛得无以复加——真相原来如此!

华阳公主欲带我同往回纥,求皇帝下旨赐我郡主身份,是太子看到圣旨上我的名字,重新改过加盖玉玺,致成此错。韩王本已可将芙晴接入王府,却因此事阴差阳错,不得不眼看她嫁往回纥。

该去回纥的人本该是我,而不是芙晴。是太子偏袒让我逃过此劫,但也是他将我的亲妹妹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毁灭了她己近眼前的幸福。

如今大错己成,我该如何?是怨公主,还是该怨太子?或是该怨皇帝,怨那些贪婪狠心的回纥人?也许真正该怨的人是我自己才是,所有的错,所有的痛苦,本就该由我一人来承担。

我心中思潮起伏,但仍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如常。

卢杞急道:“茉儿,你这是怎么了?事情已然如此,你待要如何?纵使你心中万般难过,亦不要过于苛责自己。”

我心中主意己定,轻推开他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亦不向韩王行礼,转身而出。

卢杞紧追而来,在我身后沉声说道:“茉儿,你不要做傻事!”

待卢杞离开后,我手持东宫金牌往皇宫而去。不久后,我就站在云宸殿内,太子端坐在案前,凝神写字。他应知我为何而来,却并不看我。

我忍住眼泪说道:“民女今日前来,只为向殿下求证一事。”

他依然并不抬头,蘸墨提笔,淡淡说道:“你说吧。”

我接着道:“民女听说被封为永平郡主的本应是民女本人,而非民女妹妹,请殿下将圣旨重新改过。”

他姿势未变,说道:“你是听何人妄言,圣旨已下,清楚明白,岂可随意更改。”

我冷冷地说道:“别人的确不能,殿下却可以。既然能篡改圣旨,李代桃僵,又何妨再改一次?”

他终于不再冷静,双眸中的怒意闪过,将笔往桌案上重重一摔,沉声道:“你这是疯了不成?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你刚才所言已足够死多少人了?”

我己打定主意,待嫁去回纥后便自行了断,亦不牵连他人,虽是辜负卢杞,却从此安心。因此我毫无惧色,亦不跪太子,仍是冷冷说道:“民女恳请跟随公主嫁往回纥。民女妹妹本是无辜,求殿下放她一条生路。”

他的神色微微一变,说道:“我决不可能答应你心中所想之事,亦不会任你如此作为。你今日所言,我只当你年幼无知,不与你计较。此事就此了结,你出宫去吧。”

我早料到他有此一说,含泪对他说道:“我知道殿下原是为了保护我,但我岂可因此断送妹妹的一生幸福?如今我唯有一死方能赎己罪,只要殿下能心安即可。”

言毕,我将己准备好的琉璃碎片自袖中取出,往左手腕上划去。霎时一道血流喷涌而出,片刻之间已将我的浅碧罗裙染红了一大片。

他惊见此变,早已不再顾及身份,飞身而至揽我入怀,将我的手腕死死掐住,叫道:“李进忠!”

李进忠进门见此情形,忙道:“奴才这便去宣太医!”

太子怀抱着我,声音颤抖,说道:“茉儿,茉儿,你到底要我如何待你?我爱你是错,放你是错,留你亦是错!错到如今,你还要再来伤我的心吗?”

我摇头哭道:“我知道殿下是为了我,可是,我不能让妹妹代替我去那虎狼之地,我不能……求殿下救她一命吧。”

他抱紧我沉声道:“茉儿,与回纥求和并非我之本意……你怎能如此伤害自己?你若有不测,我该如何是好?”

我见他如此说话,哽咽道:“殿下对我好,只会增加我心中的愧疚,我已经心许他人,恐怕只能辜负殿下的心意。”

他突然托起我的脸,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心许何人了?是韩王、路维扬,还是……卢杞?”

我说道:“韩王钟情民女妹妹,路维扬是奴婢表哥……”

话音未落,他忍不住道:“看来是卢杞了。我所料不差,果然是他!”

我惊讶不已,凝眸香向他,默默无语。

他略带黯然之色,垂首不语。忽然之间,他又抬头说道:“茉儿,我不相信你对我毫无一丝眷恋之情,我决不相信!”

他猛地紧紧地抱住了我,唇往下游移,轻轻吻我。我心神一片迷乱,用力挣扎着想推开他,却无法从他怀中逃脱。他牢牢地钳制着我,将灼热滚烫的吻印在我的脸上,声音微颤道:“茉儿,你是我的……”

恰在此时,殿门被人推开。

卢杞与路维扬匆匆忙忙地闯入殿中。在看到太子将我拥在怀中亲吻的暧昧情形后,卢杞的神色微变,路维扬早己出声唤道:“表妹!”

太子轻轻放开我,冷冷地道:“是谁准许你们如此放肆,擅闯东宫?”

路维扬急忙跪地,说道:“微臣表妹一时糊涂,今日不慎冒犯了殿下,请殿下念及她年幼无知,不要责罚她!”

我见起身飞快地奔跑至他们身边,唤道:“卢杞……”

卢杞见我投奔而来,神色如常,将我护在身侧,轻轻说道:“擅闯东宫只因情非得已,请太子殿下开恩,不要与茉儿计较。”

路维扬亦道:“请殿下开恩!”

太子目光直视我和卢杞片刻,脸上渐渐笼罩上一阵冰寒之色,说道:“东宫并非随意出入之地,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们将她带回去吧。”

我的手腕血流不止,只觉一阵晕眩,意识越来越模糊,后来发生何事,已是全然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左手有些麻木,却是动弹不得。目光所及之处,见太子坐于床边,脸上尽是焦虑担忧之色,却不见卢杞与路维扬的踪影。

太子见我醒来,低声唤道:“茉儿,你的手还疼么?听得见我说话么?”

我的目光扫过房间,却发现此处似乎是太子的寝宫,忆及前事,不知如何答他,轻摇了一下头,问:“我表哥呢?卢杞呢?”

他见我己清醒过来,回头示意宫人尽数退出,方对我说道:“我让他们出宫去了。你可知道,你已在此昏睡了一天一夜?你的伤势太重,若非相救及时,只恐妙手神医亦是回天乏术。”

我将目光转向他,只觉他平日里那弧高冷漠、庄重自持的态度全然不见,眼中分明只有亲近痛惜之色。回想我昨日在他面前那样伤害自己,那样逼迫他,他却待我依然如故,不由心中愧疚。

太子对我之情,东宫内外,甚至众多王公贵族均己尽知。芙晴之事纵然是他一手造成,但若不是为了我,他亦不必如此,况且他还要背负篡改父皇意旨之名!我并不觉自己是何等的出众美丽或是才华横溢,以他这样的身份,却能如此待我,这应是所有宫中少女梦寐以求之事,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好好地待他。

倘若没有卢杞,或许我会尝试着喜欢他。可是,此时此刻,一切都己注定,我心中所爱之人并不是他。

我不知自己此时究竟是何感觉,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他低叹道:“茉儿,看到你伤害自己的那一刻,我方才明白,我可以失去母后的关爱,可以失去父皇的信任,甚至是太子之位,惟独不能失去你。你若有不测,我纵然能拥有整个天下,却是要遗憾终生。”

他连舍弃太子之位的话都己说了出来,我深感震惊。但我却是有话不得不说,于是轻轻地道:“民女与卢杞此生已有誓约,恐只能辜负殿下心意。宫中胜似民女之人甚众,亦有人对殿下关心备至,殿下为何不肯给别人几分机会?”

他黯然说道:“我早已知道,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

他忽又大声说道:“你要我给别人机会,却又为何不肯给我机会?莫非在你心中,我竟然及不上卢杞半分?”

我只觉此语甚是熟悉,忆及昔日曹先生决绝而去,蕊欣亦曾对我说过类似之言。我心中无奈,无言以对。

他见我为难,俯身抱住我道:“你不要介意我的话,若是实在难以抉择,就不必再想了。我为你所做一切皆是甘心情愿,你接受与否,我亦不想去权衡。”

我闻听此言,再也无法控制,眼泪簌然而落,说道:“殿下何苦为茉儿如此,不值得……”

话犹未已,他的眼中掠过惊喜之色,说道:“茉儿,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对我毫无一丝眷态之情,看来我并未猜错。”

他灼热滚烫的吻随即印在我的脸上和唇上。我的精神本是恍惚不己,此时整个人被他身上那淡淡的龙涎香气笼罩着,脑中一片混沌,身体也越发柔软无力了,他见我并无反抗拒绝之意,更加无所顾忌起来。

他将我衣衫褪下,轻声在我耳边说道:“茉儿,原谅我,若要将你留在我身边,我只能如此。你不要怕。”

我知此时身陷东宫,反抗他亦是无用,只得闭上眼眸任他所为,眼泪却己沁出,一颗一颗尽皆滴落在那玉枕之上。

太子却并未似我想象那般伤害我。

他伸手抚摸着我赤裸着的细腻肌肤,轻吻我的耳垂道:“茉儿,我今日所为恐有违你之意,但是我并不后悔……你若是怨我,我亦甘心受责。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将你留在我身边!”

我此时对他亦不知是爱是恨,是怨是悔。以前虽是东宫诸人都以为我与太子有私,但事实并未如此,我并无愧对卢杞之处。现下我既与卢杞有终身之约,他不日便要上门向父亲提亲,我却与太子如此亲密接近,二人之间己无清白可言!纵然卢杞不予计较,我却如何能安之若素,再坦然面对他?

我并不看太子,说道:“若殿下只想得到茉儿之身,现下应已如愿了!茉儿欠殿下之情也就此偿还。”

他微微摇头道:“我若想强取,何必等到如今?其实你还不明白,夫妻闺房之私远甚于此……我只是要你记住,从此刻开始你已是我的人。我如今亦不会再由你任意而行。你既难以抉择,我便帮你下此决心,从今以后,就莫要再想卢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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