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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玛纳斯金顺遇强敌

第三节 金都护赏戴双翎

除伊犁外,新疆北路被官军全部收复。

朝廷赏赐功劳最大的刘锦棠骑都尉世职,却把双眼花翎颁给了金顺。金顺成了关外各官中得重奖的人。

接罢圣旨,额尔庆额愤怒了,荣全也气红了眼睛。

恭亲王是道光皇帝的第六子,是醇亲王的六哥,咸丰皇帝异母弟,人称“鬼子六”。大清国在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北京条约》订立后,能专门为办理洋务及外交事务而设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就是在他和文祥的努力并奏请下由咸丰批准的。

客观地说,在当时的所有主事王爷当中,恭王是最有见识的一个。恭王思想活跃,敢破祖宗规矩重用汉员。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一批汉员能够中流砥柱、成为一代巨擘,与恭王是有着直接关系的;清王朝能够在衰败时一度出现中兴局面,也有他的功劳在内。

两宫听政初,恭王还是很被慈禧太后看重的。恭王定的一些事情,不管对否,慈禧太后都很少驳复。如此一来,恭王渐渐就有些忘乎所以,做事也开始有些跋扈。

同治四年(公元1865年),慈禧太后眼见恭王朝纲独断、不可一世,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罢去加在恭王身上的议政王等一切职务,命其在王府面壁思过,让恭王威风大扫。不久,恭王虽然在曾国藩、潘祖荫等一班大臣的呼吁下重入军机和总理衙门,但头上的议政王封号还是被慈禧太后罢黜了。经此一劫后,恭王就再不是以前的恭王了,由“鬼子六”变成了“傻子六”。清朝祖制,皇帝冲龄,皇太后可以听政,但太皇太后却不准听政。同治皇帝宾天后,慈禧太后为了能继续把持朝政,免做太皇太后,她不为无后的同治皇帝寻找儿子,却把醇王四岁的儿子载湉过继给了咸丰皇帝为子,由载湉承袭大统。这就是现在的光绪皇帝。

醇王原本在慈禧太后的眼里是无足轻重的,但自打小载湉进宫后,醇王一夜之间由无足轻重的一般王爷变成了举足轻重的帝父,身价自然也就不一样了。慈禧太后开始拿醇王来压恭王,人前人后说了不少“醇王听话,老实厚道”这样的话,弄得恭王整日夹着个尾巴做人。

但依恭王的性格与治国的经验,他是不会甘于做“傻子六”的,偏偏慈禧太后也是个轻易不肯认输的人,针尖对着麦芒,这就使得他们叔嫂之间的关系极其紧张。

恭王的处境一日难比一日,军机处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领班大臣的地位时时受到挑战。恭王想重振雄风,可惜慈禧太后不给他机会。

恭王现在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到光绪帝亲政以后的日子。

但光绪帝刚刚六岁,何时亲政,能否如期亲政,都还是未知数。

第二天早朝,醇王奕譞第一个奏事,讲的是神机营的两件事情。

恭王第二个奏事,讲的自然是玛纳斯失利的事。

恭王话刚讲完,贝勒奕劻便出班奏道:“禀太后,奴才以为冯桂增不同金顺招呼,擅自向玛纳斯冒进,造成我官军四营受创,冯桂增虽死仍不抵过。左宗棠身为督办钦差,不问情由,只凭故里之情便为冯桂增请恤邀赏,实属不顾大体,藐抗国法。为正国体,冯桂增之过失应严加追究,左宗棠也应交部议处。”

醇王奕譞这时也奏道:“禀太后,奴才也想说几句话,请太后恩准。”

慈禧太后点头说道:“你说吧。我和皇上听着呢。”

醇王便跪下道:“禀太后,奴才深知,现在出关各军兵员原本不足,朝廷正在续调人马出关。姓冯的孤军冒进,竟然一下子损失掉四营近两千人马,使关外的兵力更加不足,造成进规南路的时间不得不延后。”

慈禧太后见醇王说起来没完,不由摆了摆手打断道:“你究竟要说什么呀?”

醇王忙磕头道:“请太后恕罪,奴才是说姓冯的应该治罪,左宗棠也要严加治罪。祖宗创下这份基业不容易呀!”

醇王话未说完,已是莫名其妙地抽抽答答哭起来。

各王大臣均暗暗发笑。

慈禧太后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两个都下去吧。恭王啊,你说说看,左宗棠不问情由便上奏为冯桂增请恤,他做得究竟对不对?祖宗家法还要不要讲?”

慈禧太后着实厉害,她绕开冯桂增是否冒进一事不问,单问左宗棠为冯请恤一项,而且拿祖宗家法说话。

恭王硬着头皮跨前一步,沉吟了一下答道:“禀太后,臣以为,左宗棠奏请为冯桂增请恤这件事,朝廷还需进一步查明。臣大胆以为,左宗棠受皇恩颇重,亦识大体,他现在为冯桂增请恤,肯定有他的道理。请太后明察!”

恭王说完这话,有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宝鋆与景廉。

宝鋆与景廉二人,眼睛却直管望着前方,一点讲话的意思也无。

潘祖荫这时跨前一步说道:“禀太后,微臣有几句话要说,请太后恩准。”

慈禧太后冷冷地说道:“潘祖荫哪,你有话就说吧,咱们今儿索性都把话说明白。”

太后的话里明显带着气。

潘祖荫不管这些,只管奏道:“太后容禀,微臣以为,恭王适才所言极为有理,何况我朝立国百年,讲求的是立功者奖伤亡者恤。不管冯桂增是何种缘由阵殁,他临阵不屈应是不争的事实。左宗棠久读圣贤之书,又熟知我朝律法,该大臣督兵以来,从无滥保过一人,颇识大体。现在新疆北路刚平,对南路尚未进兵——”

慈禧太后忽然打断潘祖荫的话,大声道:“潘祖荫啊,你讲的这些我都懂,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你先下去。宝鋆呐,你来说说看。”

慈禧太后不顾情面地把潘祖荫斥退,显然是对同治四年潘祖荫为恭王上疏的事心怀遗恨。潘祖荫心知肚明,怏怏退下。

宝鋆这时抢前一步,未及说话,竟然当先一阵咳嗽,咳得满堂皆惊。

慈禧太后见宝鋆咳起没完,不由惊道:“宝鋆,你这是咋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咳就咳起来了?”

慈安太后也道:“咳得这么厉害,怕是撞着什么了吧?”

慈安太后怀疑宝鋆不是撞了鬼就是招了邪,除此以外,她想不到别的上面。

宝鋆扑通跪倒,一边咳一边磕头。

慈禧太后无可奈何,只好挥手退朝。

这个早朝,生生让宝鋆给搅了。

退朝的当日,潘祖荫便打发快马给肃州的左宗棠递快信一封,恭王亦让家人骑了快马飞奔肃州,请左宗棠从速派员查明攻取玛纳斯南城失利的真正原因,快速回奏;同时,恭王又给金顺发去兵部火票一份,着金顺速将玛纳斯南城失利的真正原因向左宗棠禀报,不得越级上奏,否则从严查办。

就在当晚,慈禧太后又将恭王召进宫去,提出要改授金顺为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左宗棠仍以大学士陕甘总督为关外各军筹款办粮。

慈禧太后这样说道:“无论怎么说,金顺都是咱自己人,左宗棠现在肃州,金顺就在新疆。改授金顺钦差大臣,就算与俄国交办起伊犁的事情,也省却了诸多麻烦不是?金顺的身体比左宗棠好,又久历边关,办起事来有经验。听奕譞讲,英国人和俄国人都愿意与他办事。”

恭王一愣,至此方知道太后执意要拿左宗棠的不是原来却是他这个七弟给太后出的主意,不由边思考边答道:“回太后话,金顺在京师做骁骑校尉时,就因爱闹意气被参领参过一本。金顺其人,比较骁勇但不通韬略,加之性情急躁,与部属多有不和。荣全和额尔庆额都对他存有意见。何况,各路人马出关以后,立功最多的是老湘军统领刘锦棠,而不是金顺。如果授金顺钦差大臣督办全疆军务,刘锦棠定然不服。臣下朝后,已打发快马去给左宗棠与金顺发函过去,让他们从速据实奏报攻取玛纳斯失利的原因,不得隐瞒。请太后明察!”

慈禧太后想了又想,只好说道:“那就等左宗棠的折子到后再说吧。”

恭王当日回府,不由暗自骂道:“老七这个人,真正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什么都不懂,还什么事都掺和!事关全疆大局,督办钦差能想换就换吗?真出了事,谁能担起这个责任!”

醇王奕譞为什么给太后出这么个主意呢?原来,就在两月前,驻守伊犁的俄国最高军事首领禀承俄七河省省长科尔帕科夫斯基之命,派人赠送给金顺和阗玉一块,请金顺上奏朝廷,讲明只可与俄国为友,却不可视俄国为敌,让金顺劝阻朝廷暂不向伊犁进兵。金顺思虑再三,只好把美玉派人进京送给醇王,并附言说出俄人的意图,却没敢给朝廷上折。

醇王对金顺印象不深,但对金顺送过来的美玉却印象极深。他找行家对这块玉看了看,据行家说,这块玉是活玉,已通了灵性,可惜是块公玉,如果能把与其相匹配的那块母玉寻到手,那当是稀世之宝。

醇王闻听大喜,便开始利用每一次机会在太后面前给金顺说好话,太后的心思这才活动起来。

依醇王的混蛋逻辑,只要金顺成了钦差大臣,再去替他寻找那块母玉自然要省事得多,他手里的这块公玉也就不会落单了。至于金顺出任钦差大臣后全疆能否如期收复,醇王却想都没有去想,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他手里的那块落单的公玉能否如期寻到娘子。

左宗棠收到潘祖荫和恭王的信后,当夜便旧病复发,但他仍强撑着精神给刘锦棠发密函一封,委刘锦棠赶赴玛纳斯南城,会同金顺,快速查明攻取玛纳斯南城失利的原因及冯桂增战殁的经过。

刘锦棠接到左宗棠的信后,虽然明知道此次攻取玛纳斯南城过在统兵之金顺而不在攻城之各员,但为了能给左宗棠一个清楚的交代,也只好轻骑赶往玛纳斯金顺大营,向金顺亲自探询攻城的经过及冯桂增的死因。

金顺起始仍把失利的主要原因归罪于冯桂增身上,后见刘锦棠拿出了罗长佑的证词,口气这才软下来,但仍不承认攻取玛纳斯南城是他的军命,强调是前锋统领额尔庆额、冯桂增与徐学功三人贪功轻进造成的。

金顺最后把刘锦棠请进秘室,改容说道:“毅斋老弟,攻取玛纳斯南城失利,亦非老哥所愿,也出老哥意外。如今恭王十万火急追究原因,左爵相也在肃州让老哥从速据实禀报,老弟又受老爵相委派赶到这里查问此事,现在想来,动静是让老哥闹大了。这件事,如果老弟据实向爵相禀告,老哥头上的乌纱不保倒在其次,进规南路的师期恐怕就要延后。”

刘锦棠小声问道:“都护大人,额尔庆额、冯桂增、徐学功要攻取玛纳斯南城这件事,事先您老究竟知不知道呢?”

金顺抚须说道:“毅斋老弟,老哥可以指天发誓,这三个混蛋要围攻玛纳斯南城,事先并没有禀告于我。老弟试想,额尔庆额只有两营一起马队,冯桂增所部虽有两营步队两营骑队,但两营步队和骑营并没有跟上,而徐学功也只有两营骑队尚欠一起,三个人加起来才这些人马,老哥怎么敢同意让他们去取南城呢?”

刘锦棠笑一笑没有言语,却顺手从袖管里摸出一张兹文道:“本官已见过徐学功军门,这是徐军门交给本官的一道行营兹文,上面有您老的命令。您老命令徐军门,逼近玛纳斯城垣,相机攻取。下面盖有您老的帮办新疆军务的紫花大印。”

金顺接过兹文,只看一眼,便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老哥怎么想不起来呢?——徐军门还说过什么?”

刘锦棠长叹一口气道:“都护大人,官军孤悬塞外,加之地形不熟,敌众我寡,最忌轻举冒进。我各路人马合成一路,能战者也不过五万余人。稍一不慎,就将出现不测。此次攻取玛纳斯南城失利,固属额尔庆额、徐学功、冯桂增等人贪功所致,但都护本人也非毫无责任。都护赶到南城城垣后,见官军失利,也不问情由,先责怪徐学功救护不力,又将他头上的顶翎摘去,这件事做得就有欠妥当。”

金顺被说得满面通红,低头连连说道:“老弟所言极是!老哥也是一时气极。这件事,还望老弟在向爵相禀报的时候周全一二。”

刘锦棠很快将访查的情况具实函告左宗棠,同时也捎带了几句替金顺开脱的话。

病中的左宗棠接到刘锦棠信函的当日,即把文案传到榻前,有气无力地口述了《查明袭攻玛纳斯城失利确情》一折。

左宗棠在折中这样写道:“兹据刘锦棠查复:……额尔庆额、冯桂增等与徐学功议攻玛纳斯城,原约二十九日会师进攻,并未明定时刻。嗣额尔庆额、冯桂增两营于先夕寅刻麾马队前进,徐学功先期未接函牍,无从悬揣。迨二十九日,徐学功率所部前进,行近玛纳斯城,见官军已败出城外,救援不及,收队回防。冯桂增因护救额尔庆额,身带重伤数处,不能行动,旋被贼拥入城中,极口骂贼,致被戕害。两营阵亡员弁兵勇人数,查与额尔庆额及都司冯以和等前报相符。此次致挫之由,经刘锦棠逐加访察,参以舆论,实因额尔庆额等轻进贪功所致。”折子接着写道:“臣维额尔庆额、冯桂增袭攻玛纳斯城,事前未及咨商金顺详为布置,贪功轻进,以致偾事。既经查明确实,相应请旨,将凉州副都统额尔庆额交部议处,以为贪功轻进者戒。总兵冯桂增此次战败被戕,实由额尔庆额怂恿所致。该故员平日勇锐无前,迭著战绩;此次业已登城,因贼已警觉,嗾党死斗,众寡不敌致败;当额尔庆额受伤时,冯桂增奋力救护,以致迭受重伤,率被拥去,骂贼捐躯,既于大节无亏,而于额尔庆额尤称无负,可否赐恤之处,出自天恩。徐学功救护不力,业由金顺摘去顶翎,嗣带队随同金顺围攻玛纳斯城,尚属出力,应请免其再议。”

从折中看出,左宗棠听从了刘锦棠的建议,为保全金顺,把玛纳斯失利的责任全部推给了凉州副都统额尔庆额。

表面看来,额尔庆额的这个黑锅替金顺背得有些冤枉,但从全局考虑,为了能使金顺尽职尽责地镇守北路,又不得不如此。

左宗棠在肃州拜折的同时,伊犁将军荣全也在自己的大营背着金顺、刘锦棠等人秘密拜发了一折。该折一为自己邀功,请朝廷赏戴其双眼花翎,一为麾下出力员弁请赏。

荣全私下以为,无论攻取玛纳斯南城失利的责任在谁,他助攻总是没错。左宗棠不为他请功,金顺亦不为他邀赏,他只能自己为自己向朝廷表表功劳。

此次收复玛纳斯南城,荣全决定好好地露一下脸。

左宗棠拜折不久,又接到刘锦棠密函一封。

刘锦棠在函中称:“奉委到金顺大营后,访查玛纳斯失利原因的同时,亦发现金顺所率各营缺额太甚,疲弱过多,名为四十营,实不足二十三营,若再裁去疲弱,实不过二十营。”

刘锦棠接着写道:“金顺所部冒称四十余营,每年应得正饷二百六十余万两,全赖关内筹措,一旦军饷不继,该军此后情形,实有不堪设想者!若及时裁汰疲弱,将能战之员归并成二十营,所余饷额,不仅能解老湘、嵩武各军断饷之忧,于开屯、采粮、枪弹、火药、马干、驼干等项,亦有补充。如此办理,于关内、关外均有裨益。”

刘锦棠最后建议:“为全疆长远计,北路官军各营裁汰下来的冗员可就地安置,给地给种并代购农具等物,大行屯垦。”

左宗棠对刘锦棠的来信会同幕僚讨论了五天,一致认为可行,于是又着文案紧急跟发一折曰:《请裁汰北路征军折》。

折曰:“窃维玛纳斯南城既克,北路一律肃清,官军方图下兵南路,扫荡而前,北路所宜筹者防,南路所宜筹者剿,大致判然。”

折子接着谈了剿军与防军的区别之后,又写道:“总计南路征军,刘锦棠由乌鲁木齐南进,马步约二十九营;张曜自哈密西进,马步共十五营有奇,为一支;徐占彪自巴、古之间西南进,马步五营有奇,为一支。统计不过四十余营。”

折子至此,笔锋随后一转:“北路金顺所部二十余营及接统景廉所统十九营,按照步队每营五百人、马队每营二百五十骑核算,人马之数较南路征军约略相等。除伊犁尚未收回不计,以驿站程途计之,则北路较南路缩二千里有奇。兵之可议减汰,一也。北路景廉所部先本三十余营,金顺接统挑存十九营,合之金顺旧部及新增马步二十余营,为四十余营,不为不多矣。月饷多至二十二万两,较之刘锦棠现统各军饷银多至十二万两有奇。而势力未能一律。如非分别汰减,任其虚糜,弱者与壮者、勇者与怯者同一缺饷,何以鼓舞群情,收战胜攻取之效?饷项以积欠而愈薄,兵气以缺饷而愈疲,将何以战?何以守?且恐因循日久,患有不可胜言者!兵之急宜减汰,二也。金顺所部四十余营,步队照五百人一营、马队照二百五十骑核算,现存实数缺额太多,难以复按。若就现在实数裁汰疲弱,归并成营,勇丁得有的饷,自期翕服。其娶有妻室,愿留口外者,准其酌借牛力、籽种,拨荒绝无主地亩,令其承垦,秋后以粮抵还,仿古徙民实边之意,而无其劳费。近时古城、巴里坤屯垦办法,多用汰遣客军,适值岁稔价平,屯丁获利,此薪粮倍蓰,人情乐趋,即其明验。其空缺之营哨各官及汰遣之勇丁愿留口外者,亦准一律安插,非徒节饷,亦可实边。此时行之,事尤易举。兵之应及时减汰者,三也。”

左宗棠提出三点金军必须裁汰的理由:一为裁汰之后“人马之数较南路征军约略相等”,二为“如非分别汰减,任其虚糜,弱者与壮者、勇者与怯者同一缺饷,何以鼓舞群情”,三为“其空缺之营哨各官及汰遣之勇丁愿留口外者,亦准一律安插,非徒节饷,亦可实边”。

折子最后恳请朝廷拨部款四十万两白银作为金顺所部裁汰之费。

两月后,圣旨陆续递进肃州与关外金顺大营。

一旨曰:“左宗棠奏查明官军袭攻玛纳斯城轻进失利情形一折……凉州副都统额尔庆额、总兵冯桂增与统领徐学功议攻玛纳斯城,原约二十九日会师进攻,并未明定时刻,额尔庆额、冯桂增两营先进失利;迨徐学功率所部前进,官军已败出城外,救援不及。额尔庆额并未咨商金顺详筹布置,贪功轻进,咎有应得,着交部议处;冯桂增身受重伤,骂贼捐躯,着交部议恤。余着照所议办理。”

朝廷总算给了左宗棠一个面子,同意将“贪功轻进”的额尔庆额“交部议处”,同意将战死的冯桂增“交部议恤”。

接旨的当日,金顺将所摘之徐学功顶翎发还给徐学功。

徐学功嘴上不说什么,内心却对金顺十分看轻,人后骂金顺是狗娘养的。

当日回营,徐学功给左宗棠和刘锦棠各发了一封致谢信,信里流露出改隶老湘的愿望。左宗棠、刘锦棠分别去信好言抚慰之。

接旨的当日,凉州副都统额尔庆额在自己的中军大帐大骂金顺道:“金和甫个老王八!本官要同你到太后面前去打官司!”

额尔庆额一连气愤了几天,气尚未平,第二道圣旨又到了。

肃州的左宗棠抱病接旨,关外的金顺会同荣全听宣。

旨曰:“前据左宗棠、金顺奏官军攻克玛纳斯南城大概情形,兹据奏详陈战状,请将出力阵亡各员弁分别奖恤一折。官军于本年六月间攻克玛纳斯北城后,南城贼党负隅抗拒。金顺亲率所部兵勇进剿。”

圣旨随后描述攻城经过及刘锦棠派兵助攻等事,最后才道:“……左宗棠运筹决胜,调度有方,深堪嘉尚。金顺督率各军,奋勇剿贼,懋著勤劳,着加恩赏戴双眼花翎,并赏给云骑尉世职,以示优异。其余出力阵亡各员,均着照所请奖恤。钦此。”

金顺无过有功,不仅被赏戴了双眼花翎,而且还赏了个云骑尉世职,内心自是欢喜异常。

接旨毕,荣全一边向金顺道喜,一边却暗自想道:“本将军的双眼花翎,大概也在这几日来到。若同时再赏个云骑尉世职,那可真是好上加好了!”

当日,金顺留荣全在营,大排酒宴,上下同庆。

额尔庆额气上加气,只坐在自己的大帐里,坚辞不出。

金顺与额尔庆额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越十日,第三道圣旨分下到肃州与关外。

旨曰:“前据左宗棠、金顺驰奏克复玛纳斯南城大概情形,兹复据奏陈详细战状;并左宗棠奏减汰北路征军,请拨部款及规画南路情形各折片,本日已明降谕旨宣示,特予金顺等优奖,出力阵亡各员照请奖恤矣。现在北路一律肃清,各城防守事宜自应妥筹布置。金顺一军为数不少,现值饷需缺乏,必须汰弱留强,庶军士不至饥疲,驱乘可资得力。左宗棠请拨部款四十万两作为金顺所部裁遣之费。惟部库需用浩繁,亦形支绌。本日已谕知户部拨给银二十万两,并将各省欠饷催令拨解矣。金顺俟拨款解到,即着将所部各营分别裁汰归并。其遣撤之兵,亦当妥筹按插,毋任滋事。刘锦棠、张曜等军规取南路,现值冬令严寒,大雪封山,未能进发,只可暂时休息。一俟春融冰泮,即着饬令各军,鼓勇前进,迅扫逆氛,廓清疆圉。前因荣全不候谕旨,遽赴玛纳斯城助剿,殊属冒昧,已谕令折回塔城。其所奏请将出力各员奖励,未免过优;双眼花翎,尤非臣下所得擅请。所有荣全原折单各一件、片三件,均着抄交左宗棠、金顺复核,另拟具奏,再降谕旨。”

圣旨先着令金顺所统各营“必须汰弱留强”,又同意刘锦棠“暂时休息”之议,但接下来,却对荣全大加申饬。圣旨先责备荣全“不候谕旨,遽赴玛纳斯城助剿”是“殊属冒昧”,又斥其“所奏请将出力各员奖励,未免过优,双眼花翎,尤非臣下所得擅请”,命左宗棠、金顺接旨后重新复核,另拟具奏。

旨未宣完,金顺脸色顿白,荣全更是气得浑身乱抖,脸色铁青。

传旨差官刚离开大营,荣全便冲金顺大叫道:“金都护,本爵助攻玛纳斯南城,难道不是您老发的函文吗?——如今怎么倒成了‘殊属冒昧’?不是本爵来得快,没有刘毅斋派过来的几营人马,南城能下吗?您的头上又怎么能戴上双眼花翎!不行!本爵是一定要把事情的原委同上头讲清楚!”

金顺见荣全气得胡子乱抖,忙陪出一张笑脸说道:“荣侯息怒,荣侯息怒。侯爷,您老适才所讲的话,都包在下官的身上,下官为侯爷的头上也保上一顶双眼花翎就是了!”

荣全气愤地说道:“本爵是我大清国堂堂的袭侯,在乎这两眼花翎毛吗?本爵气就气在,你身为军务的帮办,不该把功劳全揽在自己的头上!——好像关外各路人马当中,除了刘毅斋,就是你能!——你真能吗?你对上头口口声声报称四十营人马,你真有那么多吗?你以为本爵迟迟不回塔城在这里干什么?就是在替上头清点你的人马!”

金顺仍旧陪着笑脸说道:“侯爷言重了!言重了!下官的心里清清楚楚,有侯爷罩着,下官在这里才能吃碗安稳饭。”

荣全道:“你知道就好,我今儿就离开这里回塔城等圣旨,你看着办!”

荣全愤愤地走出大帐。

金顺一个人呆了半晌,忽然拿过随旨下发的荣全所上各折片,三把两把撕成碎片,往地上一丢,口里大骂道:“混帐王八蛋!你仗着祖宗的那点余荫在本官面前耍威风!——你想戴双眼花翎?下辈子吧!——呸!”

金顺当晚给醇王写了封密信,很是说了几句荣全的坏话,金顺希望醇王能在太后面前说上句话,把荣全调离新疆,省得他在自己面前乱发酒疯,影响稳定大局。

圣旨果然不久颁下:“荣全久历边关,劳苦功高,着进京任职;实授金顺伊犁将军;乌鲁木齐都统暂着成瑞署理。”

荣全接旨不久即同金顺办了交接,然后便带着眷属及部分随员,离开新疆进京。

荣全到京不多几日,即被实授护军统领,不久又改授右翼前锋统领,圣恩如旧。

金顺与成瑞交割后,即开始很不情愿地对麾下各营大行裁遣、归并等事,刘锦棠、张曜各军则全面进入筹粮、置办冬衣等休整时期;在肃州的左宗棠则利用这个时机,抓紧向关外转运军饷、粮食、军火等物,为来年开春规取南路做着准备。

此时此刻,居住在南疆阿克苏王城豪华宫殿里的阿古柏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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