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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伪汗国土崩又瓦解

左宗棠不为俄、英两国的干扰所动,继续命令大军向前横扫。

伯克·胡里在铜厂的败绩促使阿布都勒满与呢牙斯相继投降,阿古柏父子两代苦心经营的伪汗国于是分崩离析,伯克·胡里开始首尾不能相顾,刘锦棠也为自己赢得了“飞将军”的美誉。

在伯克·胡里率军离开喀什噶尔去攻打呢牙斯的时候,配合阿里达什助守喀什噶尔汉城的原清军将领何步云又开始心旌飘摇起来。

刘锦棠的战略部署再次被打乱了……

第一节 良禽须择木而栖

铜厂战败,敌军飞越戈壁撤往阿克苏。阿克苏囤积着大量的粮食和牛羊,又有重兵把守,伯克·胡里决定在阿克苏与刘锦棠决一死战。

阿克苏却四门紧闭,城头竖着无数的刀枪。

刘锦棠督率老湘军各营从库车继续西进的时候,时间已到农历九月中旬,南疆一带气候正是“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的多变季节。

南疆此时的夜晚不仅有霜冻,且开始降雪,行军极是不便。

刘锦棠针对多变的天气,只得采用急行军的办法来应对,以防冻伤将士手足。

经过两日急行军,大军抵达拜城。

经前方探马侦知,海古尔·胡里已于前一天傍晚由此率残部西逃。

刘锦棠计算了一下敌军行进的速度,便决定不给对方以喘息的机会,来个穷追猛赶。

军令一下,全军连夜开拔,向西猛追。

行至夜半,但见老湘军上下,几乎人人身上都挂上了一层白霜,仿佛穿了件毛冲外的羊皮袄,与茫茫大地融为一色。

全军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铜厂。

刘锦棠正要传命埋锅造饭,探马又紧急来报,称海古尔·胡里与前来接应的伯克·胡里一起,正在督率人马,胁迫大量百姓,涉渡前行不远处的木杂喇特河。

疲惫不堪的刘锦棠闻报,马上精神一振,当即传下号令:“军情不容稍缓!立即停止造饭,马步各营齐奔木杂喇特河杀敌!”

令下如山倒,一时间,鼓号齐鸣,杀声震天,老湘全军马步各营一扫疲倦之容,抖擞精神,漫山遍野向木杂喇特河包抄过来。

伯克·胡里、海古尔·胡里二人一见官军赶到,慌忙停止过河,并很快将兵丁分成两部。

海古尔·胡里率一部居左,伯克·胡里率一部居右,拉开架式,迎战官军于河岸。

见敌军分成两股迎战,刘锦棠也急忙布置人马张两翼包抄。

先是双方燃放大炮对轰,然后又用火枪互相扫射,整整对恃了一个时辰,眼见已渡过河的敌军又渡回来参战,不由惹恼余虎恩麾下的第一员猛将——副将衔马队营官夏辛酉。

夏辛酉生得身材魁梧,豹头环眼,两臂有使不完的力气,从军前便是湖南声名远播的万人敌。不用交手,仅看夏辛酉的相貌,便活脱脱一个现世张飞。

好个夏辛酉,跃马登高向敌阵观望,见阵中一杆大旗的下面,正有骑在马上的一名敌军首领,胖胖大大,身着貂衣,指手划脚,好像正在指挥炮队燃放大炮,样子极是嚣张。

夏辛酉提正马头,也不说话,反手对着战马打上一鞭,旋即翻入马腹之下。

那马极通灵性,已知主人有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之意,便分开四蹄,闪电一般冲入敌阵,转瞬便奔到大旗之下。

夏辛酉觑得真切,猛然翻身而起,一刀先将貂衣首领手里的长枪打落,随即抓住貂衣首领的腰带,两臂奋力一提,登时把貂衣首领生生提将过来,旋即横放在自己的马背上。

夏辛酉见偷袭得手,不由乐得大啸一声,拨马而回。

眼见貂衣首领被生拿活擒,周围敌军既不敢放枪亦不能用刀,怕伤着自己的统领,只能任着夏辛酉飞马出阵。

夏辛酉此举,不仅大丧敌胆,亦极大地鼓舞了全军的士气。

官军趁势一阵奋力猛扑,终将敌军阵脚冲乱。

伯克·胡里胆怯,先行率部溃逃。

海古尔·胡里一见,岂肯落后他人,稍事抵抗,也率部败将下来。

伯克·胡里、海古尔·胡里两部人马合成一部,直奔阿克苏而去。

刘锦棠不肯就此罢休,掩军奋力在后追杀,直追至察尔齐克台才不得不传命全军止住脚步。

有探马报称,察尔齐克台往西三十里之外,便是茫茫戈壁。

师行戈壁,不备足粮、水,几乎寸步难行,若没有好的向导更是无法前进。

是役、毙敌三千余,生擒千余,夺获战马二百有奇,拾获军械无数。

刘锦棠传命各营在察尔齐克台扎下大营,埋锅造饭。

饭后,刘锦棠一面派人到当地去寻找向导,一面又传令伙食营连夜架火烤馕,让各营抓紧筹备行军用水,决定明日强渡戈壁。

其实,这段戈壁并不是很长,有一百四十余里,若抄近路,不过百里左右,并不需要携带太多的用水和军食。

伯克·胡里率军没有任何准备便奔向这里逃遁,也是因为比较熟悉这里的地形。

第二天午时,刘锦棠率全军开始穿行戈壁,而此时的伯克·胡里、海古尔·胡里二人,却已经各率残部穿过戈壁,正在哈拉裕勒架火烤羊。

伯克·胡里与海古尔·胡里一边吃着半生不熟的羊肉,一边秘密计议着到阿克苏以后的事情。

海古尔·胡里悄悄说道:“特汗陛下,刘锦棠这些人实在不是浪得虚名,他们当真勇猛,阿克苏恐非坚守之地。”

伯克·胡里两眼失神地盯着手里的羊腿说道:“大元帅所言极是,寡人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大元帅,您是父汗生前的心腹老臣,依您的经验,我们到阿克苏后,应该怎么办呢?”

海古尔·胡里胸有成竹地说道:“阿克苏城一带的阿奇木是我汗国最具管理才能的阿布都勒满,他到阿克苏任所虽只有三年,但已招募了近一万军兵,囤积了数不清的粮食。他是个优秀的阿奇木,但却不是个称职的统兵将军。我们到阿克苏后,烧掉城堡,带上军兵和百姓,当然还有牛羊,快速撤往乌什。乌什是圣明的幸运之神预赐给刘锦棠他们的天然墓场,那里城墙高厚,又筑有新堡,加上地形独特,易守难攻。兵书上说的那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指的就是乌什。我们只要妥善布置,坚守城池,就等于卡住了刘锦棠的脖子。圣明的特汗陛下呀,只要我们快速撤往乌什,老臣便敢断言:我哲德莎尔汗国复兴的希望将从乌什升起,我哲德莎尔汗国无与伦比的中兴时代将从乌什起步!”

伯克·胡里仰起头来望着乌蒙蒙的天空,想了许久,忽然对海古尔·胡里说道:“寡人身边最英勇善战的大元帅呀,父汗生前曾不只一次对寡人说,拒敌于前胜过拒敌于后百倍,阿克苏才是埋葬刘锦棠的最好墓地呀!我们现在拥有人马过万,能征惯战之士亦不下八千!大炮的火药还足,火枪的子弹也够。阿克苏现有人马过万,能打硬仗之士也在八千上下。阿布都勒满在阿克苏囤积了数不清的粮食和牛羊,还有大量的毛皮、锦缎。就算我们坚守城堡不与刘锦棠交战,用不上五天,刘锦棠也会顺原路撤军的。那时,我们打开城门,分路追击,把他们全部赶进戈壁滩里,让他们从戈壁滩里步入地狱之门!啊,圣明的幸运之神啊!您赐给哲德莎尔汗国的中兴时代寡人已经看到了!”

海古尔·胡里把伯克·胡里的话想了又想,总觉有不妥之处。

海古尔·胡里停止咀嚼,轻声说道:“圣明无比的特汗陛下呀,您的圣谕无异于夜幕降临后升起在戈壁滩上的火把,更像滴水成冰的冬季里突然刮过来的一阵暖风。但老臣的主人呐,您大概是因为与刘锦棠交战后太累了,太乏了,所以忽视了阿克苏的地形。兵书上说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指的是乌什而不是阿克苏啊!刘锦棠拥有威力无比的后膛开花大炮,他只需一炮,便能把阿克苏的城墙化作乌有啊!”

伯克·胡里笑着站起身,果断地说道:“毕条勒特汗是哲德莎尔汗国至高无上的君主,他可以改变世界,更可以改变兵书——您说的不错,后膛开花大炮的确威力无比,但它需要构筑巨大结实的炮台才能发射。只要我们不给他构筑炮台的时间与机会,后膛开花大炮就不算大炮!大元帅,请您派人先到阿克苏去传达寡人的口谕,让阿布都勒满打开城门准备迎接圣驾!还有一件事也要他提早办好,把阿克苏王庭修缮一下,再给海古尔·胡里大元帅筑上一座大帅府。当然,还有女人。”

海古尔·胡里不敢抗命,只得传命下去,全军很快开拔。

这时候,驻守在阿克苏城的阿布都勒满也正在自己的堡垒里紧急召开着会议。

阿布都勒满是阿古柏生前亲自任命的阿奇木,专管阿克苏一带地方。

阿奇木是浩罕语,译过来是州长或最高长官的意思,南疆大部分城池的阿奇木均由安集延人担任但阿布都勒满却并不是安集延人,他是土生土长的当地维吾尔族人。

新疆“动乱”初,热西丁和卓利用自己的势力建立了包括乌什、阿克苏、库车、库尔勒在内的独立汗国。

从那时起,阿布都勒满即开始跟随热西丁和卓。

阿古柏入侵,阿布都勒满见阿古柏势力强大,遂又降阿古柏并得阿古柏信任,被屡赋重任。

如今,得知伯克·胡里在铜厂被刘锦棠所败,正在穿越戈壁向这里奔逃,他又动开了心思。

阿布都勒满把几名心腹秘密召集进自己的秘室,双膝跪倒,眼望上方说道:

“据本老爷派出去的探马回报,我们的特汗陛下和海古尔·胡里大元帅在铜厂被刘锦棠击败,正在飞越戈壁,赶往这里。”

几名心腹一听这话,也急忙跪倒说:“愿幸运之神保佑至高无上的特汗陛下和功高盖世的大元帅平安归来!”

阿布都勒满又说道:“本老爷此时想起了汉人说过的一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本老爷老了,离去天堂的日子不远了。可你们几个还年轻,还年轻啊!本老爷生在乱世,经历了数不清的战火。本老爷凭经验敢肯定,铜厂一战,不仅关乎哲德莎尔汗国的安危,而且关乎哲德莎尔汗国的存亡。很显然,我们这些人,又到了如何选择以后出路的时候了!”

一名心腹这时悄悄说道:“我们真心拥护的阿布都勒满啊,阿克苏一带至高无上的阿奇木!您想怎么办,就请直说吧。”

其他人也道:“是啊,我们全听您的。想当初,您让我们跟着热西丁和卓干,我们干了,很快都受到了和卓的重视;阿古柏毕条勒特汗到后,您马上带着我们投降了过去,我们于是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事实证明,您是我们的指路明灯啊!”

阿布都勒满于是说道:“五十六年的生活经验告诉本老爷,特汗陛下和大元帅败了,哲德莎尔汗国完了,我们的梦也该醒了。刘锦棠即将接替伯克·胡里特汗成为南疆新的主人。刘锦棠与伯克·胡里相比,是一根无法摧折的巨木。汉人有一句老话: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本老爷带着你们跟着热西丁和卓干时便受到重用,跟了阿古柏毕条勒特汗以后呢,还受到重用。这就说明,我们是天山的良禽,是人世间的贤臣!我们必须择木,我们必须择主!”

一名心腹说道:“尊敬的阿布都勒满老爷,我们全听您的。但那些安集延人怎么办呢?他们是毕条勒特汗派在这里监视我们的呀。还有您那受人尊敬的儿子和美丽的女儿,他们也都在喀什噶尔的土堡里受着安集延人的监视啊!”

阿布都勒满微微冷笑了一下说道:“他们不过二百七十二人,实际就是二百七十二条无家可归的野狗!五十六年的生活经验告诉本老爷,只要让这些安集延人离开武器,我们将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把他们引进地狱!我的儿子和女儿的安危你们不用担心,因为负责看管他们的安集延人的贪婪,本老爷早在一月前便用一大笔珠宝换回了他们,他们此时正在一间不被人知的秘室里喝马奶酒呢。”

众心腹于是齐声赞颂道:“阿布都勒满老爷是真正的人杰!阿布都勒满老爷是战无不胜的天山之鹰!我们跟着他干下去,前方的道路永远都充满光明!”

另一名心腹这时说道:“尊敬的阿布都勒满老爷,您想过没有,如果特汗和大元帅来到这里可怎么办呢?他们还有一万多人马呀!”

阿布都勒满信心十足地说道:“只要把城门关闭,便是逐客的最好方式。”

“他们要是下决心攻城呢?”其他人不无担心地问。

阿布都勒满笑道:“赫赫有名的飞将军刘锦棠肯给他们攻城的时间吗?刘锦棠是湖南飞出来的一只雄鹰,是大清国派给我们的新主人,是哲德莎尔汗国和伯克·胡里的真正克星!他们完蛋了!”

众人于是双手按胸祷告道:“圣明的幸运之神啊,感谢您又赐给了我们新的主人!”

很快,阿布都勒满以宴请的方式将城中的二百七十二名安集延人分期分批地斩杀在自己的堡垒里,然后便紧闭回汉两座城门,预备好白旗,等着官军来接收。

伯克·胡里最先派过来传旨的人到了。

闻报,阿布都勒满站在回城城头之上,见来人不过十数位,便传命打开城门,然后不等来人讲话便俱被斩杀。

阿克苏回城城门重又关闭。

两个时辰后,伯克·胡里督率着大军浩浩荡荡赶了过来。

见阿克苏回汉两座城门关闭,伯克·胡里心头一动,但很快笑着对海古尔·胡里说道:“大元帅,您看到了吗?我们的阿奇木阿布都勒满此时正在抱着姑娘睡大觉呢!”

海古尔·胡里没有言语,但头上已滚下冷汗。

他派传令兵速去城下喊话传令,让阿布都勒满赶快打开城门迎接特汗圣驾。

但城头却竖起无数杆火枪。

身材胖大的阿布都勒满缓缓地出现在城头之上。

海古尔·胡里对着城头大叫道:“阿布都勒满,你疯了吗?我汗国至高无上的毕条勒特汗到此,你还不打开城门迎接圣驾?”

阿布都勒满哈哈笑道:“海古尔·胡里,别人看你是狼,本老爷看你却是一条从安集延逃过来的丧家之犬!真正疯了的是你!本老爷已接受飞将军刘锦棠大人的委派,在此替他先行管理城池。本老爷看在毕条勒特汗陛下的份儿上,暂不追杀于你,先放你一条狗命。海古尔·胡里,你还不快逃,难道等着本老爷的冲天大炮轰击吗?”

海古尔·胡里气得哇哇乱叫,急命麾下奋力攻城。

阿布都勒满不敢大意,也急忙传令开枪开炮还击。

伯克·胡里仰天大叫道:“圣明无比的父汗啊,您快睁开眼睛看看吧,您生前无比信任的阿布都勒满已经变成魔鬼了!”

攻城良久未下,海古尔·胡里眼见官军就快赶到,于是急忙向伯克·胡里请示下一步的逃跑路线。

伯克·胡里沉吟良久,果断地说道:“阿布都勒满已变成魔鬼,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父汗适才明明白白地对寡人说,我们要把一路变成两路,这样才能化解刘锦棠的兵锋。寡人已决定不再改变兵书,大元帅领一路去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乌什,寡人领一路从叶尔羌转奔喀什噶尔。”

伯克·胡里、海古尔·胡里率众分别离去不到半日时间,刘锦棠便督军赶到。

见官军大队人马赶到,阿布都勒满忙命回汉两座城头竖起白旗,又大开四门,亲自带着降众用枪挑着安集延人的首级出城请降。

刘锦棠见守敌反正,心下自是大喜。

刘锦棠先好言劝慰了阿布都勒满等人一番,这才传命将城中枪炮收缴,化降卒为民,迁到城外暂时屯扎,等后路张曜到后妥为安插。

刘锦棠经过慎重思考,又征求了几位将官的意见,决定把阿克苏回汉两城仍交阿布都勒满临时管理。

阿布都勒满拿到委任书满心欢喜,连连磕头不止,心里想的却是:“阿布都勒满真是人杰呀!”

得知伯克·胡里已把部队兵分两路后,刘锦棠经过周密思考,决定先舍伯克·胡里暂时不顾,全力追剿海古尔·胡里一路。海古尔·胡里这一路人数较少,易于歼灭。

官军在阿克苏休息一夜,于次日晨,开始布置追剿事宜。

刘锦棠先命令黄万鹏、张俊马步两营计一千人,走大路赶往乌什;调谭慎典、夏辛酉二将各率所部马队绕正西驰往乌什,与黄万鹏、张俊二营合击海古尔·胡里。

刘锦棠统余部各营暂驻阿克苏处理善后,等待与张曜会师,以防官军全部离开后降卒又有反复,断绝粮道。

阿克苏一城地理位置在南疆来说极其重要,刘锦棠不敢不小心处之。

阿克苏北通伊犁,西连乌什,东接库车,向西南行则达喀什噶尔,又可达叶尔羌、英吉沙尔,稍南而东,则是和阗,几乎就是后汉时期的街亭。

蜀丞相诸葛亮曾经说过一句给人印象很深的话:“街亭虽小,干系甚重”。

在刘锦棠的心目中,阿克苏干系之大只在街亭之上而不在其下。

不过,刘锦棠这次却没有料准。

在他以为,海古尔·胡里一定能在乌什与官军决一胜负,哪知海古尔·胡里径奔乌什,原本就不是为了坚守,而是为了逃跑。他向伯克·胡里信誓旦旦说的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云云,全是障眼法,是一派胡言。

当黄万鹏、张俊与谭慎典、夏辛酉四将分两翼赶到乌什城垣时,乌什不仅城空如洗,了无人烟,更无敌军身影,仿佛海古尔·胡里根本就未到过这里。

现在的乌什,是既无守敌也无百姓,分明就是空城一座。

如果说伯克·胡里未往乌什增派守军或许有这种可能,但若说南疆八城之一的大城郭乌什没有百姓没有人烟,却是不会有人相信。

黄万鹏等四将商议了一下,认定又是海古尔·胡里匪酋故伎重演,提前把全城百姓一个不剩地全部挟裹走了。

两部人马当下顾不得歇息,放开马脚人脚出乌什向西猛赶,希图能在半路赶上敌军。

但大军西行九十余里后,已到达阿他伯什,仍不见敌匪踪迹。

黄万鹏一时心头火起,不相信敌军能逃到天上去,便也不顾人困马乏,传令下去,不追上逃敌不得埋锅造饭。

此令一下,全军惊愕,却又不敢违令,都撅起嘴来继续前进。

前行不过五里,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却是茫茫戈壁,一望无际。

黄万鹏、张俊、谭慎典、夏辛酉四将勒马戈壁边缘,徘徊良久,终不见逃敌踪迹。

乌什有百姓万户以上,海古尔·胡里本部人马也不下五千骑,这么多人可能一次便穿过戈壁吗?——四将反复思虑,料定敌军另有逃路。

两部人马二次回到阿他伯什埋锅造饭。

饭后,黄万鹏等四将打发了几路探马分别去寻找百姓,探询路径,全军则就地歇息。

傍晚时分,探马陆续赶回,并带回十几名逃难的当地百姓。

经询问百姓,四将这才清楚事情的原委。

原来,敌军到乌什后,于当日便将乌什百姓及牛羊、粮食等物全部挟裹上路,浩浩荡荡,人哭马鸣,声震几十里,迤逦前行。

海古尔·胡里将百姓胁迫到阿他伯什以后,并未走戈壁,而是从一条不引人注意的小路穿过,然后拐入万山丛沓之中。

听百姓讲,海古尔·胡里走的那个地方,乃大山荒地,老树参天,方圆数百里,人烟极其稀少,是黑利黑斯人游牧区。所谓黑利黑斯者,本布鲁特种人,与生番相似,操本族语言,与南疆各族不相往来。

黄万鹏经过进一步询问又得知,穿过黑利黑斯游牧区之后,便是喀什噶尔。

显然,狡猾的海古尔·胡里是从黑利黑斯的游牧区奔了喀什噶尔。

黄万鹏等四将只好连夜带上这十几名百姓回返阿克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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