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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煤之殇,晋之殇

当人们把煤炭和矿难联系在一起时……

当人们把贫穷和山西联系在一起时……

作为一名始终关注山西的作者,此时此刻,我感慨万千。

山西人对于煤有十分复杂的感情。

曾几何时,资源大省山西在“一煤独大”的发展思维主导下,时至今日,其经济重心仍没突破“地下”。

用专家的话说,“由此导致了整体经济结构的‘非均衡性’发展”。

众所周知,在中国诸多省市区行列中,山西是一个地域狭窄、经济欠发达、人民生活相对贫困的西部“小字辈”级省份。

如今摆在我们眼前的现实是:只有一部分山西人一天天地富了起来。

然而,在不经意间,当历史的指针回放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时,当地人的“煤运”在这里拐了个弯。

随着国际国内能源经济形势变化,煤炭产业的“市场含金量”节节攀升。煤炭一度成了名符其实的“黑色黄金”,加之市场需求关系的日趋紧张,更加刺激了煤炭产业的发展。

于是乎,在中国“煤海”——山西,这块黄土高原边缘的沟沟峁峁里一时间出现了无数大小不一的“黑洞洞”,这就是被称为“白口子”(就是各种开采手续齐全的中小型煤矿)和“黑口子”(开采手续不全的小型煤矿),随之而来的是乌黑炫亮的煤炭源源不断地被送到地面,接着再用汽车、拖拉机、火车、轮船日夜不停地把它们运走。

众所周知,煤炭作为一种能源,对于国计民生十分重要。

在今天,山西的煤炭产业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在挖煤、炼焦、运煤、卖煤等产业链条节点上,数以百万计的人以煤炭为生。

如今,摆在我们眼前的现实是一方面山西煤炭经济“不均衡性”发展,一方面在产煤区出现数以万计的“煤炭富翁”。

在巨额利润的诱惑下,山西几近疯狂的“一些人”恨不得一下子把地下掏空,然后都换作大把大把的金钱。

团村,晋东南山区的一个行政村。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周边曾有二十多处“黑口子”,据村长介绍说,全村登记在册的近400个壮年劳力几乎全部在附近煤矿下窑谋生。

几年后,人们的腰包鼓起来了。

在农村,农民手里有了钱,自然要建房修舍,改善生活环境。于是,村里的新房多了起来。

然而,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发现,去村北三里外挑水的年轻人在水井边沿慢慢排起了长队;

村后不远处的煤矿周围土地里生长的庄稼,往往是连年颗粒无收;

村民房前屋后曾经翠绿挺拔的大白杨如今已是“灰头土脸”,雨过天晴时,才能辨别出原来的颜色;

村山子身下的煤矿工人在坑下放炮开采时,地面村民家里灶台上的锅碗瓢盆、墙壁门窗震得山响;

而以往清晨在房前屋后叽叽喳喳的鸟儿现在也不知去向,只有山风送来拉煤车奔跑穿梭的轰鸣声……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围绕一个“煤”字。

因为有了它,老百姓就能活,而没有了它,那就得千方百计去找它,否则,人们就没法活。总而言之离开它是万万不行的。

然而,人要生存,总得有饭吃。

用当地人的话说,如果在家种地,也只能是填饱肚子,但要日常开销,他们就只能在村子附近煤矿挖煤挣钱。

对本地山西人来讲,生活中再也看不到绿色,耳畔再也听不见久违多年的清晨时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但是,自己脚下的煤还是要挖的,而且必须得挖,因为,如果你不去,也许就会换成其他人,而守着脚下这个能换来金钱的金窝窝,自然也不用背井离乡、拖家带口地外出打工。

这,就是山西人面临的窘迫现状。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改革开放几十年来,在中国成千上万的外出打工农民的队伍中,人们总是难见山西人的身影。

在当地曾流行这样一句话,说“山西人出门时,一眼望不见自家烟筒时就要回家”,这一方面印证了山西人的“恋家”秉性,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煤炭产业对山西人日常生活的现实影响。

记得一则科普资料曾这样介绍煤:

煤是一种固体燃料,它属于可燃性有机岩的一类。它是由一定地质年代生长的繁茂植物在适宜的地质环境中,逐渐堆积成厚层,并埋在水底或泥沙中,经过漫长地质年代的天然“煤化作用”而形成的,俗称“煤炭”。

作为化石燃料,煤炭是地球上蕴藏量最丰富、分布地域最广的一种。

据世界能源委员会的评估,世界上的煤炭总储量共有107529亿吨,其中“硬煤”有81300亿吨,“褐煤”有26229亿吨。

在国际上,煤炭储量最大的国家依次为中国、美国、澳大利亚、印度、德国、南非和波兰。

据资料记载,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现和利用煤的国家。早在3000多年前的中国,我们的祖先就已开始懂得采煤技术,并在日常生活中用它来生火取暖和烧水煮饭。而到了在汉唐时代,社会上就已经出现了手工煤炭业,同时,煤在冶铸金属(利用热能)方面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再后来,在辽宁新乐6200年前城市建筑群古文化遗址考古发掘过程中,人们发现用于装饰佩物作用的煤制工艺品。这对于探讨和研究我国开始用煤做燃料的历史有重要的意义。

此后,在林林总总的史料中,关于煤的记载屡见不鲜。在中国古代著名神话地理史书《山海经》中,就有大量篇幅介绍“煤”,称为“石涅”,并载明其性能、产地。到了魏晋时期,人们仍称煤为“石墨”、“石炭”等,并对煤的成分和功用开始进一步关注。在此后的《天工开物》一书中,则科学、系统地对煤进行分类,并指明煤的块径质地和产地分布等详细信息。再后来,明代大药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首次使用“煤”这一名称。

在国外,煤已逐渐被一些国家关注。希腊和古罗马是用煤较早的国家,古罗马大约在2000年前已开始用煤加热。希腊学者泰奥弗拉斯托斯在公元前约300年著有《石史》,在这本书中,详细记载煤炭的物理性质和产品产地。从此以后,人类与煤炭的缘分开始了。

而煤炭的功效和用途,逐渐演变成为人类文明进步的“推进器”,其“经济作用”和“政治意义”的作用在当今能源经济时代下不言而喻。

今天,让我们再把历史的目光收回,投向自己脚下这片清秀河山中的山西大地。

也许会有人情不自禁地发出这样的感慨:丰富的煤炭资源是皇天后土给山西人的恩赐!

是啊,新中国成立以来,山西的“煤海”美名一直无人能出其右。

于是,心羡眼慕的外省人每次提及此事,心里无不产生吃葡萄时的“酸溜溜”:“山西人身卧福地,恭喜发财!”

这不,一辈子以种地为生的张老三,从来没想过自已祖辈居住的破旧土窑洞里,竟让儿子刨出了乌黑的煤炭!

地不仅能产粮,还能生金!

有了煤,就有了幸福生活,而对幸福的追求则是人们本能的欲望。在这个时候,人的理性良知被欲望所主宰,这是很可怕的。而同样,失去控制的疯狂更是不可想象的。

就这样,张老三父子五人在狂喜之余,不分白天黑夜地狂挖,身后堆了一座小山似的煤炭,三年后成了当地有名的千万首富。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张老三父子的影响下,当地村民都加入到“自查自纠”的找煤“运动”:房前屋后,门里门外,灶台下,睡炕上……

于是,这些被欲望主宰了的当地人,开始对养育自己的这片灵山秀水实行了“三光政策”:挖光(煤)、抽光(水)、烧光(焦),并且对自已脚下这片土地从里到外一遍遍地“蒸炒熘炸”。

一时,他们逢山必挖!

一时,他们遇洞必钻!

然而,疯狂,是要付出代价的。

据有关资料,截至目前,山西各类矿山采空区已达两万多平方公里,若以全省十五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计算,山西有超过七分之一的地面已经悬空!

有媒体报道说,近十年来,山西省地质灾害造成经济损失达二十六亿多元人民币,有数百个村庄需要整体搬迁,共造成三千多处井泉水源干涸断流,导致一千五百个村庄、七十多万人吃水困难。

一时间,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山西出现了。

一时间,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山西出现了。

“山”不成“山”

“西”不成“西”!

我们再把目光转向山西东南。

临汾,物产丰饶、水肥土美的工农业重镇。

这个曾经被媒体誉为“花果城”的“晋东南明珠”,如今已风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中国污染第一城”的“大号”。

如今,这顶硕大的“黑帽子”将这座城市压得透不过气来。

事实上,临汾兴于煤,亦受制于煤。

我们知道,临汾是山西省有名的“煤炭大市”,而煤炭经济又是临汾市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

长期以来,临汾市的经济发展基本上完全依赖于煤,但是这座晋东南大城市总常常因煤而屡屡受到国内外媒体的抨击。

有资料显示,在2006年,临汾市的财政收入曾突破100亿元大关。这一看似平凡的数据也许并没引起人关注,但它的经济意义却让临汾在山西省诸多地级城市中“独领风骚”。当时这一数据被有关部门公布出来后,就有媒体引用部分官员的话说:临汾已成为仅次于省城太原的第二大“经济强市”。

然而,有谁曾想过,“经济强市”这一“光鲜招牌”的背后,似乎另有丝丝隐情。煤炭给临汾积累巨大的社会财富的同时,也让临汾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有关资料显示,在临汾,与煤炭相关的产业占到了当地经济总量的60%以上。

在临汾从事煤炭及洗选加工业的从业人员达到10万人以上,这还是有据可考的部分。如果加上隐藏在西部崇山峻岭中成千上万个“黑口子”的从业者,在临汾地区从事煤炭行业的人数可能再翻一番都打不住。

至此,上文中的“一些人”就浮出水面。

他们就是本书中的主角——“山西煤老板”。

他们的出现,将会在山西煤炭工业发展史上书下浓重的一笔。

他们的出现,将会让每一位山西人在“省籍”情结上有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们的出现,将会在让有“表里河山”美誉的山西为之付出了“山穷水尽”的代价。

先练几句“行话”

说到山西的煤老板,我们必须先“入乡随俗”,学几句当地的“行话”。

煤:又叫“炭”,就是煤炭,这是山西人对煤的俗称。

细炭:“细”,就是“细粮”的“细”,细炭就是质量优良的“炭”。

窑:就是煤矿,在当地又称“煤窑”,这是山西人对煤矿的俗称。

黑口子:即“黑窑”,也就是无证煤矿,当地人也叫“口子”。

窑衣:矿工在煤矿干活时穿的“工作服”,其作用不是“御寒”,而是“遮体”。由于矿井内空气不流动,所以温度一般不会下降,再有就是矿工在高强度劳动后,浑身发热,汗水遍体,单薄衣服正好在这种环境下使用。家里亲友穿过的老式军装、秋衣、短袖、短裤或者破烂堆里捡回来的衣服都是工人首选。

铲垅:又叫过垅,这是采掘业的专门用语。煤炭在地下都是以层分布的,煤层和煤层之间有厚厚的岩石层分开,根据采煤需要,通过岩石层进入煤层采掘。“过垅”就是“通过岩石层”。

老头:就是煤矿坑下最高“领导”。其职责是协调、指导生产过程中发生的各种问题,对整体采掘工程和施工安全负总责,这要求当职者首先要有相当丰富的坑下作业经验,熟悉坑下各工种的流程衔接,其次又善于指挥、协调坑下煤炭生产“单元组合”。

挖工:又称“煤窝手”、“挖窝的”,这是坑下主要工种之一。在小型煤矿,煤炭的采掘都是以人工方式进行的。“煤窝手”挖煤的主要工具是“煤镐”。

拉工:坑下主要工种之一。这些人用坑下专用人力车把挖工挖出的煤炭运送到指定地点。由于矿井内空气潮湿,地下水渗浸,路面凹凸不平,泥泞异常,加上长期碾行,坑下地面岩石上的车辙已下陷近15厘米,拉工在坑下拉一车500斤的“炭”负重前进非常困难,每车煤炭是按体积计算的,4车为一吨。

一般地,在一个生产组合“单元”中,一个挖工所挖出的煤炭可供一个拉工拉运,二人工作强度、劳动量基本相当。

矿车:在地面煤场和坑下采煤区之间运送煤炭的专用“工具车”。矿车一般是两到三节如火车车厢一样联结在一起。

推矿车的:坑上地面辅助运“炭”工种之一。通过矿车把矿井下工人生产的“炭”运送到地面煤场,操作矿车装卸煤炭的工种就是“推矿车的”。

补胎的:坑上辅助工种之一。由于矿井里环境恶劣,人力运煤车损坏严重,尤其是车胎爆炸、漏气、断轴、断辐等。损坏的工具及时运达地面,煤矿专门安排维修工人为拉工服务。

推坡的:坑下辅助工种之一。由于坑下地势复杂,拉工要完成运煤任务,必须有人在煤车后推车,帮助拉工前进,这就是“推坡”,俗称“推坡的”。

拉绳的:坑下运煤通道高低不平,上坡下坡是常有的事。拉工要完成运煤任务,必须利用卷扬机通过挂在车轴上的钢丝绳,帮助拉工“上行”,每“上行”一趟,就要专门有人把钢丝绳挂钩拉下去,为运煤车下一次“上行”做好准备,这就是“拉绳的”。

拉带:拉工辅助工具之一。工作时,把绳带套在肩膀上,另一端通过挂钩挂在煤车上,以便更能让肩、手使上劲。

挡风的:这个行业流行于上世纪八十年代。顾名思义,就是“遮挡风雨”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个行业的“角色定位”就是帮助煤老板应付、逃避各种“检查验收”,以维持煤矿正常生产的“护矿保镖”。这一行主要由当地行业管理部门负责人组成。

对缝的:这个行业流行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就是相当于农村集贸会中骡马市场上的“马侩”,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在煤老板和当地行业主管部门之间牵线搭桥,为煤矿正常生产服务,如在政府部门办理煤矿生产许可手续等。

墙:从规格、作用和档次上看,“墙”要比“挡风的”还“挡风”。一般地,“墙”是不会主动找煤老板的,煤老板必须通过“对缝的”找到“墙”,通过多次行贿或赠送“干股”,“墙”与煤老板形成“利益共同体”,有了“墙”,煤老板不仅有了在煤炭市场上炫耀的资本,还可以排挤竞争对手,操控煤炭市场,甚至渗入当地政府部门的行政生活。

记工员:坑下主要工种之一。主要记录各工种在煤炭生产过程中发生的工作量,用以计算矿工工资酬金的依据,同时,还监督拉工运煤车是否足量。从事这一工种的记录人员必须是煤老板的亲信或亲戚,要求他们始终站在煤老板的立场上工作。

黑狗子:专门趁夜色在煤矿储煤场偷煤炭的人。

遭遇“黑狗子”

康城,距太原城东南三百里产煤区里的一个偏僻小镇。

这是一个晋东南典型的山区小镇,夕阳西下,山风轻拂,群山环绕在它的周围,默默呵护着这里的繁华与宁静。

在镇南汽车站,我见到了朋友介绍的“地陪”兼“向导”小李,开朗大方的他是土生土长的康城人,现在在一所乡镇小学当老师。寒暄过后,我们决定先到康城的新兴煤矿。

到了镇口,正好赶上当地农村的“会”。

只见街道两边摆满了小吃摊位,卖凉粉的、卖麻花的、卖烧饼的到处都是。蒸的煮的炸的,汤汤水水还挺香的,用竹杆和木棍挑起的篷布一顶接一顶。

一个卖汽水的摊位前,几个妇女正座在树荫下聊天说笑,有的纳鞋底,有的搓麻绳,有的正挤出雪白肥硕的乳房给怀里的小孩喂奶,有的则正肆无忌惮地说笑着。

吃了一碗刀削面,我们继续向东。

几小时山路后,在一座小山头停下。

“山下就是(新兴)矿。”

眼前的“新兴”正好被夹在两座山脚深处。

在残阳下,一座由钢筋支起的吊车塔歪歪斜斜地撑座在井式出炭坑口,像一位筋疲力尽的老矿工,几辆来回运送煤炭的矿车,没精打采地停在坑口周围,不远处,五六支空空如也的炼焦炉横七竖八地“晒暖暖”。

看来这个“新兴”是有年头了。

走下一个小坡,看见一头鞍辔整齐的小毛驴正聚精会神地吃料草,身后是胎饱气足、坚固结实的小木车,瞧这阵势,好像随时准备出发。

只见车不见人,咋回事儿?

“这是‘黑狗子’的车。”

他说,随着煤炭市场的进一步繁荣,一个“新兴”行业诞生了:在煤矿周围的村庄里,一些人不劳而获,专门趁黑夜在炭场偷盗煤炭,当地人称他们为“黑狗子”。

他们常常白天睡觉,晚上“干活”。

有时,这些偷来的炭在他们家里实在放不下,就拉到县城里去卖。

小李说,干这一行最重要的是“力气大”,因为一袋炭百十斤重,一般要走好几里山路,有时一晚上跑几十趟。

还有,这些人挑选煤炭的功夫更绝,能在黑暗中根据份量轻重、煤质软硬“摸”出“细炭”还是“干炭”。

“细炭”是当地人对优质煤碳的别称。

“干炭”就是煤块中混杂石质成份,无法充分燃烧的煤炭。

他说一个“黑狗子”曾告诉他晚上偷煤的“经验”,说如果你在晚上“摸”到煤块上有又软又滑的“稀泥”,那就马上扔掉——这不是“稀泥”是人屎!

原来,在矿井深处的采掘工作现场,一般是没有供工人“方便”的地方,大家要解决“问题”,根本不可能坑上坑下来回跑,因为这样既浪费时间又误工夫,还不如干脆就地“解决”,然后掺进煤堆随矿车运到地面炭场。

小李指着远处一排低矮平房后的树丛说:“你看见没,那就是‘黑狗子’‘下夜’(晚上偷偷运送煤炭)时常走转运煤炭的‘中转站’。”

我说:“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了,你瞎嚷嚷什么!”

正说着,对面过来一位小伙,耷拉着两只灯泡眼边走边提着裤子,看样子是刚刚屙完屎尿。

我俩会意地哈哈大笑。

“这是‘黑狗子’杨秀英”,小李认识他。

“刚起来啊?”

“嗯。”

“要上工啦?”

“嗯。”

“你大声点,又不费电!”

“嘘,你他妈小声点!”杨秀英习惯性地左右回顾,给小李来了一句“行话”。

“好好,你忙你的,我们不影响你‘干活’。”

下到山脚平坦处,一排矿工宿舍挡住了去路,在屋后一个偏僻处的草丛中,我们看见一盘盘一砣砣的大便一字排开。

软的、硬的、稀的、稠的,奇形怪状;黄的、红的、黑的、绿的,五颜六色。每一盘前面都有大小粗细不一的小洞洞。

不用问,这是工人大便时用烈尿冲击的“杰作”。

“这是个在坑下干重活的(拉的),最起码是个拉工或挖工。”小李指着一大坨又粗又黑又干的大便说道。

“这是个坑下推坡的,或者是推矿车的。”在一堆又细又黄的大便面前,他又说,口气像一位大便鉴定的“专家”。

小路东边,是一片种红薯的向阳坡地。

小李知道,这块地是他初中同学四锁家的。

在地头不远处,由大到小依次排开的几堆猪粪孤零零地堆在那里,远处一看,还真像农村里埋死人的坟包。

他依次指着那些一字排开、一尺来高的粪堆告诉我:

“这是锁来爹的(坟堆)。”

“这是锁来的(坟堆)。”

“这是二锁的(坟堆)。”

“这是三锁的(坟堆)。”

“嗯,还没有四锁的。”小李环顾四周,不无遗憾地说。

这时,远处走来一个与小李年纪相仿的小伙。

他仔细一看,原来正是四锁,只见他挑着一担猪粪,边走边哼着小调。

“瞧,他自己给担来了一堆。”

四锁和小李是小学同学,同学见同学,话正投机。

“你费那么大的劲干啥?这块地薄,根本不产粮,要吃要喝那地旁边的(人粪)就够你们用了。”小李边指着地边几堆大便,边开玩笑地说。

“那算啥,昨天我肚子不舒服,好不容易拉下一条半尺长的,唉,那个粗啊,那个长啊,和我家那个擀面杖一模一样……”

“那正好,赶快拿回家让你妈给你擀一碗!”小李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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