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潍水狐

潍邑李氏有别第㊟。忽一翁来税居㊟，岁出直金五十㊟，诺之。既去无耗，李嘱家人别租。翌日，翁至，曰：“租宅已有关说㊟，何欲更僦他人？”李白所疑。翁曰：“我将久居是；所以迟迟者，以涓吉在十日之后耳㊟。”因先纳一岁之直，曰：“终岁空之，勿问也。”李送出，问期，翁告之。过期数日，亦竟渺然。及往觇之，则双扉内闭，炊烟起而人声杂矣。讶之，投刺往谒。翁趋出㊟，逆而入，笑语可亲。既归，遣人馈遗其家；翁犒赐丰隆。又数日，李设筵邀翁，款洽甚欢。问其居里，以秦中对㊟。李讶其远。翁曰：“贵乡福地也。秦中不可居，大难将作。”时方承平㊟，置未深问。越日，翁折柬报居停之礼㊟，供帐饮食，备极侈丽。李益惊，疑为贵官。翁以交好，因自言为狐。李骇绝，逢人辄道。

邑搢绅闻其异㊟，日结驷于门㊟，愿纳交翁，翁无不伛偻接见㊟。渐而郡官亦时还往。独邑令求通，辄辞以故。令又托主人先容，翁辞。李诘其故。翁离席近客而私语曰：“君自不知，彼前身为驴，今虽俨然民上㊟，乃饮䊚而亦醉者也㊟。仆固异类，羞与为伍。”李乃托词告令，谓狐畏其神明，故不敢见。令信之而止。此康熙十一年事㊟。未几，秦罹兵燹㊟。狐能前知，信矣。

异史氏曰：“驴之为物，庞然也。一怒则踶趹嗥嘶㊟，眼大于盎㊟，气粗于牛；不惟声难闻，状亦难见。倘执束刍而诱之㊟，则帖耳辑首㊟，喜受羁勒矣。以此居民上，宜其饮䊚而亦醉也。愿临民者㊟，以驴为戒，而求齿于狐，则德日进矣。”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