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何仙

长山王公子瑞亭㊟，能以乩卜㊟。乩神自称何仙，乃纯阳弟子㊟，或谓是吕祖所跨鹤云。每降，辄与人论文作诗。李太史质君师事之㊟，丹黄课艺㊟，理绪明切；太史揣摩成㊟，赖何仙力居多焉，因之文学士多皈依之㊟。然为人决疑难事，多凭理，不甚言休咎。

辛未岁㊟，朱文宗案临济南㊟，试后，诸友请决等第㊟。何仙索试艺㊟，悉月旦之㊟。座中有与乐陵李忭相善者㊟，李固好学深思之士，众属望之㊟，因出其文，代为之请。乩注云：“一等㊟。”少间，又书云：“适评李生，据文为断，然此生运数大晦㊟，应犯夏楚㊟。异哉！文与数适不相符，岂文宗不论文耶？诸公少待，试一往探之。”少顷，又书云：“我适至提学署中，见文宗公事旁午㊟，所焦虑者殊不在文也。一切置付幕客六七人，粟生、例监㊟，都在其中，前世全无根气㊟，大半饿鬼道中游魂㊟，乞食于四方者也。曾在黑暗狱中八百年㊟，损其目之精气，如人久在洞中，乍出则天地异色，无正明也。中有一二为人身所化者，阅卷分曹㊟，恐不能适相值耳。”众问挽回之术，书云：“其术至实，人所共晓，何必问？”众会其意，以告李。李惧，以文质孙人史子未㊟，且诉以兆㊟。太史赞其文，因解其惑。李以太史海内宗匠㊟，心益壮，乩语不复置怀。后案发㊟，竟居四等。太史大骇，取其文复阅之，殊无疵摘㊟。评云，“石门公祖㊟，素有文名，必不悠谬至此㊟。是必幕中醉汉，不识句读者所为。”于是众益服何仙之外，共焚香祝谢之。乩书曰：“李生勿以暂时之屈，遂怀惭作。当多写试卷，益暴之㊟，明岁可得优等。”李如其教。久之署中颇闻，悬牌特慰之。次岁果列优等，其灵应如此。

异史氏曰：“幕中多此辈客，无怪京都丑妇巷中，至夕无闲床也。呜呼！”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