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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原来是这样:1912-1949_四八、银元时代下的上海生活

金满楼
中国历史
总共53章(已完结

民国原来是这样:1912-1949 精彩片段:

四八、银元时代下的上海生活

陈存仁先生是民国时期的知名中医,他曾写过两本关于上海生活的历史随笔,一为《银元时代生活史》,一为《抗战时代生活史》,其间的所见所闻,都是20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的上海生活点滴及历史。陈先生虽不是专业的历史学家,但其记述却真实入微,可读性强,结合其他人的回忆录及统计,倒也可以一窥民国时期的上海生活。

陈存仁出生于1908年,原是上海老城厢世代读书经商的地道上海人。六岁的时候,陈存仁去姑母家拜年,其姑母家巨富,给了他一枚银元做压岁钱,令他兴奋不已,因为当时刚满师的学徒一个月也不过拿一元的月钱。民国初年,小孩子是很少有机会见到一枚银元的,他们接触最多是铜元。

据陈先生的回忆,一枚铜元在当时的用处很大,可以买到十粒八粒糖果,或大饼油条各一件,或生梨一二枚。去城隍庙玩的时候,一枚铜元可以买到一块百草梨膏糖,两枚铜元一碗酒酿圆子,四枚铜元一碗肉面,肉又大又厚,当时已有荷兰水(外国汽水),每瓶两枚铜元。当时的鸡蛋,一银元可以买150多枚,比兑换的铜元还要多。民国时期的著名影星胡蝶和陈存仁先生系同年出生,她也曾经在回忆录中说,她八岁的时候(1916年),一个铜板可以买一个肉包子或一大堆糖炒栗子。

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市场上流通的各种货币,既有银两银元,又有各种铜币和贬值的钞票(中国银行、交通银行等发行的纸币,一般都要打七折使用)。银元,是当时的流通主币,其中又有袁世凯元、龙元、孙中山元,还有因外贸而从外国流入的外国银元如西班牙卡洛斯银元、奥匈帝国银元、秘鲁银元及英美日等国流入的贸易银元。据1929年的统计,外国流入中国的银元达15种之多。至于银两,则更无一定之规,在使用时还需要看成色、称重量,如元宝、银锭、银块、银片等,很多都需要钱庄中转兑换。辅币银角子和铜元往往由各省自行铸造,五花八门,在成色、比价上大有文章可做。

老一辈的人对钞票(纸币,甚至钱庄的庄票、支票等)大抵是不信任的,特别是外国银行的钞票。当时有两种外国钞票曾让中国人吃过大亏,一是“一战”结束后崩溃的德国马克,二是俄国革命后变得一文不值的卢布。就算是美钞,当时人也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他们最感兴趣并认为最可靠的是银两和银元,这才是他们心目中货真价实的财富。

因此,当时的大户人家甚至是一般人家,大都有藏银窖的习惯(即便是失火也无妨,屋去而窖藏),多的上万几十万,少的也会藏个几百几十的。遇到老屋拆迁或者翻新重建,把藏银的地窖挖出来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更令人发噱的是,当时上海人过年时祝福别人发财的时候,不是说“希望你中马票”,而是说“希望你掘到藏”。

八岁那年,陈存仁就亲眼经历了“掘藏”的一幕。当时其姑丈去世,姑母将其四伯父(即娘舅)请去分配家产(江南一带,请娘舅来主持分家是沿袭已久的传统,娘舅在外甥女出嫁的婚宴上也要尊为首席),四伯父便把他一起找去作见证。在去之前,四伯父先把他拉到城隍庙,让他向城隍菩萨赌一个咒,保证在分家的时候看到的事情永远不告诉别人。等到姑母家后,其家人全部在场,就等着娘舅和见证人来掘藏分家了。半夜时分,等家中的佣人都被打发到庙里守灵去了,掘藏才正式开始。

四伯父说,“姐丈病重时只说了一句话,‘东西放在书房画箱底下’,说这话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他还伸出两个手指,说着‘二十’二字,这‘二十’是什么意思?”当时姑母家的人都认为是二十个瓦缸。于是大家一起动手,将书房画箱搬走后开始往下挖,挖了好大一会才挖出八只缸,里面全是银元,每缸一千元,上面还有一对银元宝(每锭重十两)。由于挖出来的数目和“二十”不对,因而大家又继续往下挖,最后才将其余的十二缸银元挖出,总计二万银元和二十对银元宝。

上海开埠之初,一些富商也自行铸造过银饼,每饼五钱,后流入市场,但这种银饼不够标准,使用起来多有不便。当时官方的银元为白银七钱三分,库秤是七钱二分,在当时流通的银元中,银质最标准的是墨西哥银元,因其正面有一只鹰,所以被人称为“鹰元”,上海人又称之为“洋铀”。清朝末年,清廷从外国引进了机器铸造银币,因为上面有一条龙,因而又被称为“龙元”;民国后,袁世凯时期又铸造了新的银元,银币正面有一个很大的袁世凯头像,也就是民间惯称的“袁大头”,这种银币是法币改革前使用最广泛的。

民间也会造假银元,因而钱庄伙计的第一要务就是必须懂得识别银元的真假。最传统的手法一般是听声音,将银元往大柜台上一掷,声音清脆悦耳的是真,声音浑浊不清的便有假的嫌疑。要不就是用两手指夹起银元,往其边际一吹,真的银元会发出轻微但悠长的银笛声,如“殷”的一声,假的就没有(笔者小的时候,家里也有几枚留存下来的“袁大头”,的确是屡试不爽)。

一般说来,当时十元以下的交易大都使用银元,十元以上使用银元的就不方便了,因为一枚银元七钱三分,一百枚就是七十三两,碰到大宗交易使用现银是非常麻烦的,因而这时就需要使用银两或者钱庄的庄票了(即相当于银行的本票,见票即付)。在银元之下,有两种辅币,一种是银角子,另一种是铜元。这两种辅币并非十进制的,而是根据银价变化而变化。在当时的钱庄,每天都会挂出兑换率,不过浮动也不会太大,一银元一般兑一百二十八枚铜元左右。

陈家在民国初年开始家道中落,最初是家族生意破产,后又因为父亲突患痢疾去世,因而只能改过粗茶淡饭的生活。据陈先生的记载,他八九岁的时候,米价每担三元六角,每天的食品限定四个铜元,一个铜元煮青菜一盘,一个铜元购豆腐豆芽之类,两个铜元买“东洋鱼”一块(日本销来的萨门咸鱼干),一个月都难得吃一次肉丝。在小学毕业的时候,他吵着要买一双儿童皮鞋,但要价须一枚银元,最后只能忍痛作罢。

等到陈先生中学毕业、开始学习中医之后,此时的物价有所变化。当时的铜元一枚,可买臭豆腐干两块,粽子糖五粒;品海香烟和强盗牌香烟都是铜元三枚;米价已经涨到每担四元六角。有一次,陈先生和他的表兄去半淞园游览,谈起今后的愿望时,表兄说他希望在洋行工作,每月可拿30元,而陈说自己希望做医生,每月赚40元。当时每月赚30到40元,已经足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了。

民国名记者包天笑在其自传《钏影楼回忆录》中说,1906年的时候他到上海租房子,开始在派克路、白克路(现南京西路、凤阳路)找,连找几天都无结果,后来他发现一张招租,说在北面一点的爱文义路(现北京西路)胜业里一幢石库门有空房。贴招租的房东也是苏州人,当时讲清住一间厢房,每月房租7元。当时上海一家大面粉厂的工人,一个月的收入也不过7到10元,而包天笑当时在《时报》任编辑,每月薪水80元。包天笑的薪水在当时是不算菲薄的,因为他有一位同乡比他早两年进《申报》馆当编辑,薪水只有28元。

作品简介:

历史的有趣不在宏大的叙述,而是对细节的关照。细节对于植物来说,或许只是一枝树杈的生长方向,而对于历史,却是对一个时代最好的注解。而最让人感叹的是,历史的细节原本都是当时举国轰动的大事,只是被岁月的流沙掩埋之后,显得微不足道而已。

《民国原来是这样:1912-1949》就是在夹叙夹议中,揭开民国历史鲜为人知的细节,并从人性的角度深入到历史的浩渺烟尘中,以人带事,从细节中窥探全貌,勾画大观,点射历史。

作者:金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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