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家物语 精彩片段:
卷第十一 坛浦会战
十一 神镜返京
新中纳言知盛心想:“该看之事皆已看到。如今可以自尽矣。”于是召来乳母之子伊贺平内左卫门家长☾1☽,问道:“如何,所发誓约仍可行否?”答曰:“自不待言。”便帮新中纳言穿上两套铠甲,自己也穿上两套之后,两人臂膀交叉,跳进海中。武士们见状,唯恐落在人后,也有二十余人手拉手,追随主人沉入水底。其中也有越中次郎兵卫盛嗣☾2☽、上总五郎兵卫忠光☾3☽、恶七兵卫景清、飞騨四郎兵卫☾4☽等人,一直设法溜走,终于趁机逃掉了。
海上到处漂着丢弃的平家红旗与红色家徽,仿佛龙田河☾5☽的红叶在一阵狂风之后,吹落在水面浮荡一般。拍打上岸的白浪也带着淡淡的红色。无主的空船随波上下、任风左右,不知漂往何方。令人心酸。
此次战役,生擒者有前内大臣宗盛公、平大纳言时忠、右卫门督清宗、内藏头信基☾6☽、赞岐中将时实☾7☽、兵部少辅尹明☾8☽、大臣殿之八岁公子。僧侣有二位僧都全真、法胜寺执行能圆、中纳言律师忠快、经诵房阿阇梨融圆☾9☽。武士有源大夫判官季贞☾10☽、摄津判官盛澄、橘内左卫门季康☾11☽、藤内左卫门信康、阿波民部重能父子等。以上三十八人。菊池次郎高直、原田大夫种直☾12☽,则在会战之前,已率部属前来归降。至于女眷女官,据说有建礼门院、摄政近卫基通夫人、花山院左大臣藤原兼雅夫人☾13☽、三位中将重衡妻大纳言佐殿、大纳言时忠妻帅典侍、新中纳言知盛夫人等四十三人。
元历二年暮春,不知是何种年月,时乖运蹇。一人☾14☽沉入海底,百官漂浮浪上。国母☾15☽女官,委命于东夷西戎☾16☽之手;臣下卿相,囚系在数万敌军之中。而今重返故里京城,或怀非朱买臣衣锦还乡☾17☽之叹,或感同王昭君含恨赴胡之悲。
同年四月三日,九郎大夫判官义经使源八广纲☾18☽上奏法皇曰:“今年三月二十日,在丰前国田浦☾19☽、门司关,在长门国坛浦、赤间关,平家消亡殆尽。三种神器必可平安呈还。”御所中人人激奋。法皇召广纲至内庭,详细垂询会战情形,感动之余,赐以左兵卫尉之职。同月五日,派北面武士藤判官信盛☾20☽赶赴西国,嘱咐道:“神器确能送还与否,前往看看。”信盛奉命,家也不回,便骑着法皇所赐御马,扬起鞭来,驰向西国而去了。
同月十四日,九郎大夫判官义经亲自押着生擒平家男女,在入京路上,来到播磨国的赏月胜地明石浦。夜色渐阑,月挂高空,虽是初夏,澄明皓洁,不让仲秋名月。女眷们聚在一起,互道:“前年路过此地时,争知会有今日?”人人忍气吞声,暗自含泪饮泣。帅典侍凝望明月,泪如雨下。思绪千端,却也觉得万般无奈。歌道:
望月骋远怀,月照湿袖来。月诉宫中事,事事皆可哀。
昔时云上月,依旧照澄辉。今日又相见,人世已全非☾21☽。
大纳言佐殿亦歌云:
此身寄江海,今夜宿明石。波上月同卧,随风任所之。
判官虽身为武士,却也是个情义中人,心道:“触景伤神,回忆往事,难怪悲从中来。”而为之感喟不置。
同月二十五日,神镜与神玺的箱匣即将送达鸟羽。通知一到之后,从宫中趋赴迎接者有勘解由小路中纳言经房☾22☽、高仓宰相中将泰通☾23☽、权右中弁兼忠☾24☽、左卫门权佐亲雅☾25☽、榎并中将公时☾26☽、但马少将范能☾27☽。武士有伊豆藏人大夫赖兼☾28☽、石川判官代义兼☾29☽、左卫门尉有纲☾30☽等人。当夜子时,神镜与神玺的箱匣进入了太政官的正厅。宝剑已经遗失。神玺则漂在海上,听说由片冈太郎经春☾31☽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