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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文学史_第五章 南北诗风的融合与南北朝民歌的风貌 第一节 梁陈诗歌的时代风格

戴建业
文学理论
总共25章(已完结

六朝文学史 精彩片段:

第五章 南北诗风的融合与南北朝民歌的风貌

梁朝诗坛前期的诗人基本都是齐朝的旧人,所以梁诗是齐诗的延续和发展,诗论家就常有所谓“齐梁诗风”的说法。但梁朝后期的“宫体”与齐“永明体”有明显差异,而与后来的陈诗倒是一脉相承。陈初的诗人也同样是梁朝遗老,因而,梁朝前期诗歌承上而后期诗歌启下。从诗歌发展的脉络来看,诗家说“齐梁诗风”固然不错,清陈祚明和沈德潜等人称“梁陈”诗风则同样贴切,很多人就将陈代诗风与梁代诗风合称为“梁陈宫体”。梁陈诗歌所抒写的诗情及抒情的艺术形式有较鲜明的时代特征,以“靡丽轻艳”和“格调卑弱”来评梁陈诗歌虽不无道理,但失之简单和片面,这里我们将分析梁陈诗歌的特点和成因,阐述它们的成就与不足。

北朝诗歌因为历史与地域的原因,逐渐形成了不同于南朝的独特风貌,它的粗犷、苍凉和朴拙,曾打动过一代又一代的读者。但北朝诗歌和北朝其他的文学体裁一样,在它的发展过程中越来越受到南朝诗风的影响与同化。同时,随着南朝诗人羁留北方,他们的诗歌也自觉或不自觉地受到“河朔之气”的浸淫,慢慢出现了南北诗风的融合,庾信“暮年诗赋动江关”就是南北诗风融合的典型。

短命的隋朝在诗歌创作上仍然是南北朝诗风融合的延续,由北朝入隋的诗人如杨素、卢思道、薛道衡在学习齐梁诗歌时并未完全失去自身的“河朔之气”。倾心南方文化的隋炀帝杨广虽常为侧艳之声,但他的“边塞诸作铿然独异”(沈德潜《说诗晬语》),在他身上的确融合了北方劲健与南方的绮丽。他和庾信的创作正好相反,他是北人而主动接受南方文化,庾信则是南人而不自觉地受到北方的影响,他们二人正好反映了南北文风将同风合流的历史潮流。

南北朝民歌虽各有不同的体貌、风味、特征,但它们都同样带有各地的泥土芬芳和民情风韵。无论是南朝民歌的低吟浅唱还是北朝民歌的鞺鞳之声都深刻地影响了当时和后世的诗歌创作。

第一节 梁陈诗歌的时代风格

《梁书·文学传序》说:“(高祖)旁求儒雅,诏采异人,文章之盛,焕乎俱集。”《南史·梁武帝本纪论》也称“自江左以来,年逾二百,文物之盛,独美于兹”。梁武帝统治的近五十年时间里,社会的安定和经济的恢复,使文人能从容地从事文学创作,同时梁武帝父子杰出的文学才华、对文学的爱好、对文人的奖掖与礼遇,更促进了文学创作的繁荣。

梁武帝萧衍不仅“博学多通”(《南史·梁武帝纪》),而且“雅好词赋”(《南史·袁峻传》),他在齐时已预“竟陵八友”的文学集团,即帝位后“每所临幸,辄命群臣赋诗,其文之善者赐以金帛,是以缙绅之士,咸知自励”(《南史·文学传序》)。《梁书·文学传序》称“沈约、江淹、任昉并以文采,妙绝当时。至若彭城到沆、吴兴丘迟、东海王僧孺、吴郡张率等,或入直文德,通宴寿光,皆后来之选也”。类似的记载在《梁书》《南史》各传中不绝于书,“高祖招文学之士,有高才者,多被引进,擢以不次”(《梁书·刘峻传》),“武帝雅好辞赋,时献文于南阙者相望焉,其藻丽可观,或见赏擢”(《梁书·袁峻传》)。梁武帝对文学创作——特别是诗歌创作——的喜爱、提倡和奖掖,无疑为梁朝的“文物之盛”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由于受到父风的影响,昭明太子萧统、简文帝萧纲、元帝萧绎及武帝其他诸子如豫章王萧综、邵陵王萧纶、武陵王萧纪等,每人都以多才善文名世,又都喜欢延纳文学词章之士。《梁书·昭明太子传》称萧统“性宽和容众,喜愠不形于色。引纳才学之士,赏爱无倦。恒自讨论篇籍,或与学士商榷古今,闲则继以文章著述,率以为常。于时东宫有书几三万卷,名才并集,文学之盛,晋、宋以来未之有也”。据《梁书·刘孝绰传》《王锡传》载,当时文坛上的著名作家如陆倕、张率、王规、刘孝绰、到洽、张缅、王筠等都团聚在萧统周围。这一文人集团中有的以学术见长,有的以创作标美,其中刘孝绰、王筠二人尤其受到萧统的青睐,他们二人的诗歌在当世享有盛名,《梁书·王筠传》载:“(王筠)累迁太子洗马,中舍人,并掌东宫管记。昭明太子爱文学士,常与筠及刘孝绰、陆倕、到洽、殷芸等游宴玄圃,太子独执筠袖抚孝绰肩而言曰:‘所谓左把浮丘袖,右拍洪崖肩。’其见重如此。”梁简文帝萧纲和兄一样“引纳文学之士,赏接无倦,恒讨论篇籍,继以文章”(《梁书·简文帝本纪》),及位后“开文德省置学士,肩吾子信、徐摛子陵……东海鲍至等充其选”(《南史·庾肩吾传》)。昭明太子之后在他身边又形成了另一个文学集团,他们的诗歌创作完成了从永明体到宫体诗的转换。

梁朝的诗歌创作不只是诗人们一种自发的行为,而且是受到当时文坛领袖人物创作主张的深刻影响。萧统的文学思想基本还是永明以来文学主张的延续和发展,在文质并重中突出“文”,在“典丽”并提时强调“丽”。他在《答湘东王求文集及〈诗苑英华〉书》中说:“夫文典则累野,丽亦伤浮。能丽而不浮,典而不野,文质彬彬,有君子之致,吾尝欲为之,但恨未逮耳。”文章应典雅而不粗野干枯,华丽又不浮浅轻薄,达到所谓“文质彬彬”的境界。表面典丽并提其实已将“丽”放在重要位置,他在《文选序》中提出的选文标准是“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这里的“翰藻”也就是“丽”,可见他把“丽”作为衡量文学与非文学的一个重要准绳。他认为文学创作必然由质朴而趋华丽,“踵其事而增其华,变其本而加其厉”。萧纲在审美趣味上与萧统一样,都激赏平易、清绮、流畅和圆美的诗风,批评“懦钝”“浮疏”“阐缓”的“文体”,因而他把永明诗文作为典范:“至如近世谢朓、沈约之诗,任昉、陆倕之笔,斯实文章之冠冕,述作之楷模。”他比其兄更看重词采藻绘,“六典三礼所施则有地”,文学语言毋须模仿《酒诰》《大传》等经典,否则作品“了无篇什之美”,公开提出“质不宜慕”(《与湘东王书》)。与其兄不同的是他否定文学的社会功能,“立身之道,与文章异。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诫当阳公大心书》)。文学创作并非“经国之大业”,也非厚人伦、成教化的工具,只是作家逞辞藻、夸才情的娱乐活动。并非有德者必有言,道德与审美不同甚至对立,做人之道与作文之道异趣甚至相反,做人应以“谨重”为先,而作文不妨洒脱“放荡”。这一理论可以说是为他的宫体诗写作张目。

梁陈诗歌最突出的特点是语言日趋浓艳。梁前期诗人柳恽、何逊、吴均,虽然明许学夷说他们“声多入律,语多绮靡”(《诗源辩体》卷九),但柳诗“取裁于古而调适自然”(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何逊诗风秀逸俊朗,吴诗更时露雄迈之气。他们写诗常常不事藻饰,诗语或萧疏淡远,如柳恽;或流畅清新,如何逊;或“清拔有古气”(《梁书·吴均传》),如吴均。他们多数诗歌可称清丽秀雅,但还不能说是绮靡艳丽,颜之推甚至说“何逊诗实为清巧,多形似之言。扬都论者恨其每病苦辛,饶贫寒气”(《颜氏家训·文章》),陆时雍批评“吴均粗浅无文”(《古诗镜》),陈祚明称道柳恽诗“无六朝纤靡之习,颇开太白之先”(《采菽堂古诗选》)。先来看看柳恽的代表作《江南曲》:

汀洲采白蘋,日落江南春。

洞庭有归客,潇湘逢故人。

故人何不返,春华复应晚。

不道新知乐,空言行路远。

作品简介:

东汉末年到隋朝初年是文学史上的六朝时期。这一时期的文学取得了不容低估的艺术成就。文人的个体意识开始觉醒,大诗人陶渊明和众多文学集团纷纷涌现,创作了华美精工的骈体文,还将五、七言古诗推向繁荣。六朝文学的样式主要有诗歌、文赋和小说。在本书中,戴建业教授以别具一格的解读方式和优美机智的语言,讲述六朝诗歌、文赋、小说的演进、特点与魅力。

作者:戴建业

标签:戴建业六朝文学史古典文学诗词历史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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